长清宫词(10)

嬷嬷在问:“这是怎么了?郡主和小爷都睡下了啊!”

“没大事,王府进了贼。”

我扫身后人一眼,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格外明亮。我微微动了动,示意他。他却加大了力度,低声道:“我可以放开你,但你若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的刀不长眼睛。”

我在他掌中笑了。

他一震,松开了手。

我扬声问:“若没有事,就退下去吧!”

管家在门口应了一声。已有侍卫搜了一圈,没有收获。于是众人匆匆散去。

月亮从云里钻了出来,我站在阴影里,和这个男子对视。

我轻声说:“你受伤了。”

他戒备地看着我。

外面一声哨响,他的同伙找来了。他扫我一眼,仿佛有话要说,可惜我一门心思只盼打发他走,不想惹是生非。萍水相逢,各自为政。我不认为一个半夜私闯王府的男子会是值得交往之人。

我站得离他远远的。

一个黑衣人从窗口窜进来,毕恭毕敬地站到他身后。

这时外面又响起脚步声,只听睿在门外问:“姐,你还醒着吗?”边说边推门。

我连喊也来不及,只见银光一闪,一把雪花短刀已经逼着他的脖子cha在旁的梁柱上。我惊呼一声,冲过去拉过已经吓呆的睿,紧抱在怀里。

冷汗湿了鬓角。

男子一抬手,黑衣人急道:“爷……”

年轻男子对我一揖手,“得罪了。”对黑衣人一点头,两人翻身而出,消失在黑夜中。

风微动,宛如梦。

寂静良久,睿才颤抖着问:“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取下刀来。那把短刀造工奇特,花纹别致,南藩的风格。那蓝边红底的图案,正是藩王的标志。

我嘱咐他:“今天的事别对外人说,知道吗?”这件事还没弄清先已掩护了那人,若因此而落人口实,实在是个麻烦。

次日,宫里来了消息,说是昨日南藩使者下榻的别馆进了贼,搅攘到半夜。其中必然有内情,但我没有机会知道。

又过三日,皇宫下了圣旨,封定安王四女陈婉为平宁公主,赐婚宵阳王忻统。

消息传到宜荷院的时候我正摇着扇子扇去今年最后一丝暑气,睿和几个丫鬟正忙着在桂树下拾桂花,我答应他做桂花糕。天空碧蓝如洗,有片落叶飘到我的琴上。

我沉思良久。我并没有想通。

那把短刀还给我收在匣子内,刀刃幽蓝,喂了剧毒。夜深人静时会取出来看看,再想和那人的几次相遇,嘴边总忍不住浮起苦笑。

二娘的院子里,总听到陈婉的哭声。她不愿意嫁过去,日日大发雷霆。最后弄得父亲都不敢进二娘的院子,因为陈婉牛脾气发作,无人能近身。

这样彪焊,到了那边也不会吃亏。人的命运好坏,一半看造化,一半看手段。

可是哭归哭,闹归闹,今年第一场雪初降的时候还是出阁了。

盛装之下,双眼哭得通红,委实楚楚可怜。二娘牵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放。这一去,怕是永生都见不着了。

我尽姐姐之宜,对她说:“姐妹一场,以前再有不快,现在也是希望你能幸福。此去南藩路远雁书遥,以后冷暖自知了。”

她木着脸,淡淡点点头。真心可怜她。可若不是她,那就是我。要我同她交换,我自认还没有那么无私伟大。

二娘抱着陈婉直哭,“我的儿,难道我们母女缘分就只有这点?”

我看不下去,又因为侥幸有着点内疚心理,赶忙离开了。

六娘似笑非笑地看着睿,说:“小世子的身子好些了吗?听教功夫的师傅说,大前天练马步的时候差点晕了。”

睿立刻戒备地搂紧我的腰,他最讨厌她,当她是借了人型的蜘蛛精。我看她的肚子,厚重华服下也已经隐隐看得到凸显。而她的气势也和她的肚子一样,一天一天高涨。等瓜熟蒂落,她怕是会像显了原形的妖怪,生吞活剥了我们。

陈婉嫁走后没几日就是皇后寿辰,京城里喜宴连连不断。享受着这份太平的王公贵族们早就忘了那个做出牺牲的少女,夜夜歌笙。

皇后庄氏拉着我的手端详了半天,扭过头对父亲说:“你这三姑娘也着实美,难怪你想把她留着了,连王侯都讨不走掌上明珠啊。”

陈弘却在旁cha话道:“母后别是嫁女儿嫁上瘾了,打起念儿的主意了。”

庄皇后笑:“我若想,还得问你十二皇叔愿意不愿意。”

父亲的表情有几许怪异,揖道:“皇嫂说笑。”毫无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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