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词(24)

陈焕前一步道:“父皇,那乱臣贼子这次是有备而来,声势浩大,部队精练,志在必得,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皇上冷笑一声,“有备而来,那更不可以仓促应战。”说完,瞟了一眼残局,目光定在我低垂的脸上,“不然,即使赢了,也是赢得艰辛,赢得侥幸。”

我似乎感觉到一阵冷风从身后灌了过来,不由抖了一抖。

皇上走后,我才问陈弘:“杨公子是否危险?”

陈焕走过来,冷冷说:“你怎么不先关心你嫁过去的妹妹?”

“婉儿怎么样了?”我问。

他理理衣襟,说:“暴病。”

我后退一步,“她给他生了个儿子!”

“但她是以大陈公主的名义嫁过去的!”

“那他用不着杀了她!”我叫。

陈焕看我,他皱眉,“奇怪,我以为你首先会想到哭。”

我推开他往外走。哭?总有一天我会哭,但不是现在。在我知道我侥幸逃脱厄运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哭?我若是连这点狠心都没有,今天冰冷地躺在棺材里的就是我!

我曾悄悄对太后哭诉:“睿儿还太小,当家的主母还年轻,我放不下。太后慈悲,放过念儿吧!”说完磕头不止,泪湿衣襟。

太后不住叹气:“的确是你们姐妹年纪出身最合适啊。可你现在这样,我也舍不得了。”

这事,我谁也没告诉。即使是父亲,也不知道。

陈婉,你可以恨我,但我始终不曾后悔,也不会改变。即使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我就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为了生存下去,不择手段,亵渎神明。

皇宫的夜,深深不见尽头,我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曾经熟悉的一切都扭曲了,只有我完整地站在这里,由寒冷侵袭。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孤单的路又长又坎坷,每每以为前方就是出口,待到绕过树丛,才发现那又是一段路的开始。前方总有灯光飘忽不定,可我知道这辈子都到达不到那里。

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唤我,声音也如那灯光一样飘忽不定。我停了下来,等它靠近。

如意带着泪痕扑过来,“郡主,如意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宵阳王谋反更轰动的吗?

有我熟悉的乐曲传了过来,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凄凉婉转。也不知道在这深宫中,还有谁也喜欢这首《长清调》,技法娴熟,弹得出神入化。

是谁?也是迷茫渴望解脱的人?

如意说:“郡主,你知道吗?这首《长清调》,是出自南藩的。”

我们站在夜风中,听着旋律缠缠绵绵,如歌如泣。

三日后,段康恒来向我辞行。他终于得到机会建功立业,上战场杀敌。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充满自信,笑容是那么俊朗,语调是那么轻快,让我都内疚起来。他走得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可再不舍,他还是走了。男人,始终想证明什么,所以他们总要女人等待。

我坐不系舟上看开败的荷花,睿儿走到我身后。他问:“姐姐在想谁?”

“我谁也没想。”我说。

“姐姐,”睿儿说,“别等他,他不会回来了。”

等?我为什么要等他,我有几年青春值得为他等?我将睿儿拉过来,仔细看他,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的!”睿儿还是这句话。

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严肃,努力想要我相信他的话。他不知道,我并不在乎段康恒是否会回来。人生过客那么多,也许我也只是他的过客呢?

正文第六章

战火绵延数百里。

我大陈国和南藩的纠纷长久,戏噱说,已成传统。

建国时,南藩不过只是个小小部落,上书求诚,还送来了公主,太宗封了藩王,蛮族和汉人一直相安无事。陈真帝时期,南藩开始在边界滋扰生事,拒不进贡,拖迟税禄,又联合西土的游牧族,以三百骑兵大败朝廷两千精兵。那之后,南国气焰日益嚣张。真帝二十一年,上派骠骑将军陈显出征南藩,打斗近一年,战斗上百,终于在衍水退南藩,立方州,衍水就此命名为陈水,划分两地。

之所以从此守而不攻的原因,也是因为陈水以南的地形。自方州起,地势多丘陵沟壑,即使有河,同陈水比起来也算小沟,如此水陆不通,自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如开战,也必定是游击为主,不说南藩士兵熟悉那么些山林溶洞大过熟悉自家后院,光是阴湿地区的那些不知名的蚊蛇毒虫就已经够让陈兵头痛。南藩自然是要打的,却不可意气用事。而后朝廷皇子争储,一番动荡,权利更替,南藩一事就此给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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