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词(34)

深闺中没有消遣,成日看帐本理财,染一身铜臭,我是他韩朗文娶进门的妻子,又不是他的管家。于是乘着夏季来临,叫人整修院子。韩宅本有一方大池子,给收回后失修,早干涸了。如意巧妙出策,垒石为山,引水为河,把宜荷院的那一池荷花都移了过来。

初夏的阳光并不热,宅子里闹得沸沸扬扬,我难得可以做主,于是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一点也不马虎。管家道:“少夫人,有了您,老奴真是多余的。”

我笑骂,“怎么?嫌我婆妈?”

管家笑着轻扇耳光,“瞧您这说的是什么?不是折杀我吗?”

小丫鬟们都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有什么样的女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丫鬟。韩朗文下了朝也过来看看,站得远远的,看到我在看他,点头笑笑。像个监工,拘束得很。我知道他是羡慕我们的快乐。

俊朗的外表下有着深刻的思虑,他像个沉思者,嘴角的那丝无奈和疲惫却是永远都没有消去的。

如意回来,凑我耳边说:“已经查到了。”

我使了个眼色,走去一边,问:“怎么样?”

“人已经接出来了,现在安置在一个叫青柳巷的地方。韩家以前带大老爷的一个老妈子就住那里,老爷给了一笔钱,叫那老妈子帮着照顾。”

我不说话。

知我者,如意也。她问:“要不要从府里挑一个伶俐不多嘴的丫头,送到青柳巷去伺候着?”

“就这样办吧。”我点头,“注意着那里,有什么事告诉我。”

“郡主……”如意在背后怯生生地叫我一声。

“还有什么?”

她叹一口气,“那苏姑娘……好像已经有身孕了……”

我也不是太惊讶,这事也早在我的预料,只是不愿它成真罢了。我苦笑一下,“这下得找个法子把人接进来了。”

“郡主……”

“我也不是大度。”我说,“只是这苏娴……这孩子也许是韩家骨血,也不能让他流落出去了。你明儿去桑院看看,缺什么都报上来,把那里收拾出来,开销都报帐房。这事,也就不用和老爷说了。”

外面依旧喧嚣。我一人回到卧室,掀开c黄褥,c黄板之下有暗格。暗格是本身就有的,我给以其合理的利用。移开那些瓶子,一个乌木盒子露了出来。盒子里,那柄没有刀鞘的短刀一如既往地闪耀着粹利幽绿的光芒,仿佛具有生命一般。

手指触摸上银铸的把柄,冰凉的感觉一直蔓延。

黑暗中那瞥锐利的光芒,正如同这刀一样,出了鞘,收不住,霸气磅礴。这样的野心,这样的决心,哪付刀鞘可以收得住?

旁边还有一个绣着银龙的锦包,一捋,一把铸着蛟龙的短剑褪了出来,龙爪中那颗血红的宝石璀璨非常,庄重严肃的气息同剑气一并散发。

记得太后当时嘱咐我道:“本朝没有什么尚方宝剑。这把短剑,是先皇闲来赐给哀家的,虽没什么来头,但也是御赐之物,正气天成,惩奸除恶,名正言顺。你今后把这剑带在身边吧。”

我接过深红色的绒呢垫,银色宝剑沉甸甸的。

太后说:“好生留意韩朗文,注意那个苏心月。有什么动静,你自己会处理好。”

我低头苦笑,“太后,这韩朗文,是臣妾的丈夫啊。”

太后拉我坐她身边,拍着我的手,无限慈爱。天已暖,她的手却是冰冷的。她说:“虽然性格不同,但你们姐妹毕竟也是皇室一脉,百姓养大,血气不改。婉儿远嫁亦不忘国危,你下嫁也不该忘身系职责啊。”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婉儿在忻统欲暗中发兵暴动之前曾要送谍报,无奈被发现,还给囚在房内。她才死谏的。”太后叹息,“那一杯鸩酒啊,当着忻统和孩子的面就喝下去了。”

我低垂着眼,婉转接上:“大义赴国难,不敢身死报。”

太后很满意,“你明白就好。”

韩宅春色满园,夏鸟鸣唱,我手中的短剑却散发着冬天的寒冷。太后慈爱的笑容一直在眼前晃动,阴魂一样驱散不开。

人前人后,戏里戏外,究竟谁是主人谁是客?为何我有中活在自己的生命中,却一直在按照别人的思维生活,推动别人的生命运转的感觉?

人生这杯酒,还未喝,就已经醉了。可还必须醒来,面对你永远不知道规律的风风雨雨。

若说此时的韩朗文是蛰伏,那我是什么呢?似乎有些明白母亲了。天天面对这些人和事,真的觉得人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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