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词(48)

多久不见他那总令我侧目的意气风发的微笑,那总是让我羡慕不已的幸福且满足的笑。我也曾那样笑过的,那段日子里,我必定同他一样,掩盖不住地都是自信和满足吧?

也都是一场风花雪月。

都该早知道,金戈铁马下的情,怎经得起踏呢?

那边,陈焕笑意盈盈地踱了过来,拿扇子指指南方:“杨大人,那边就是祁国吧。当初的大军就是从这个方向压向简州城的?”

“何止一个方向。”杨璠一笑,“殿下,当时是三面包围。”

陈焕挑挑眉毛,说:“杨大人何等气魄,小王惭愧了。”

我是觉得陈焕不喜欢杨璠,不但因为杨璠是陈弘的亲信,还因为杨璠的耀眼才华。陈焕并不妒才,但才要为他所用才能爱。他已经长大,没有了幼时对待花糙的妇人之仁。就如他的笑容,永远和煦如春风,却一成不变,长在脸上成了面具。

我眺望南方,山脉起伏,郁郁葱葱,散发着强劲的生命力。风从东面吹过来,旌旗,衣抉,发丝,都在飞扬。

家书抵着中秋来,我拿着信去找韩朗文。他正在书房,案上凌乱,或图或书,四周五步内都容不下第二个人。

他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问:“信上写了什么?”

“苏姑娘一切安好。”

“其他呢?”

我摇头,没有其他了。睿都没有给我来信呢。他该是过得很好吧,好到都可以忘了我了吧。我却时刻挂念他,梦里,似乎还梦到他雨夜摸上我的c黄,依偎在我怀里,柔软温暖的一团,冬天有他,不需暖被。

我的心头ròu。

韩朗文看我一眼:“睿儿没有来信?”

我笑笑:“他过得很好。”

“在你心中,只有他才是亲人吧?”

“亲情不因血统定。”我淡淡道,岔开话题,问:“夫君这是在画什么?”

“工程图。”他指给我看,“红渠地形高出陈水近一丈,若随意将两处挖通,落差十分大,行船不易。所以只有退去十里地,再论沟通。”

我听不大懂。韩朗文笑笑:“四皇子派的人可到了?”

他指的是陈焕为预防再次有刺杀事件,加派了侍卫给我们。我说:“明日来。”

“我过几日就要前往工地,到时候夫人一人在家,要注意安全。”

我嘴一抿,“府内决不比那人多事杂的工地更不安全。”

韩朗文仍旧低着头看案上的图,看似和我对话地心不在焉,手却一直停着没动。他的心思在我这里。他说:“由段将军负责城内治安,我是放心。”

我笑了笑,他的话中有话。可转又有点喜悦。不为其他,只为有人放我在心上罢了。单纯地,把我当女子一般看待,除了段康恒,他或许也可以算一个。

只要我不阻他行动。

“这几日外面很热闹啊。”

“杨太守开仓放粮赈灾。”

“是吗?”我惊讶,“战时供给如同生命,这时放了粮,待到开战,万一军粮不够,怎么办?这罪可不好担当啊!”

一抹厌恶之色闪过韩朗文的眼睛,他冷冷道:“民乃国之根本,自古凡动摇根基之乱都为民反。若天下百姓都衣食饱暖,战亦无根源,不战也胜了。”

“这道理我自然懂。”我说,“灾自是要赈,可国誉荣rǔ胜天,百万将士的命也是命。”

说罢拂袖而去。

不是生气,而是惭愧。当初容王对父亲说的那句“攻于计而疏于才”,此刻在韩朗文的蔑视里,成了一记耳光扇在脸上。

秋日当空,韩朗文却坚持守在工地,兢兢业业,为表为率。上次给他教训一番后,我们关系尴尬,平日我也不过是吩咐下人送去补品衣物。如意笑我俩有点书生意气。可不是吗?都是出生书香门第之人,平日里对话都咬文嚼字,酸腐直冒,更不用说斗气之时了。

我很失望,因为他不是我的友人而是丈夫。但我又很庆幸,因为我不爱他。

我在奏折里写:“愚臣妇不能有深授安危之计,当推广贤德,维固大统。天伦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众。杨璠心怀苍生,父母百姓,贤德盛茂,所以符合于皇天也。岂当世庸庸斗升之臣,所能及哉……”

写着就想起太守府前那长长的队伍,难民们感激涕零地捧着粥,一种沧然和死心塌地。那是对地方父母官的深深爱戴。

简州不能没有杨璠。他得在此坐镇!

盖上印,叠好,我扬声叫来如意。看这个俏丽灵敏的少女轻快地踏进屋里来的时候,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吩咐她:“上次你做的那个豆沙汤呢?我看着挺清暑的,你做点给大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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