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3:思无涯(39)

小夭将包袱放在香案上,仰头看了好一会儿画像,微笑着对璟说:“这就是我爹。”

璟跪下磕了三个头,上了三炷香。

小夭倚靠在窗前,望着桃花林,说道:“刚才推门的一瞬,我竟有一种错觉,似乎我扬声一唤,爹娘就会应答。”

璟走到小夭身后,搂住了她:“累吗?”

小夭半闭上眼睛:“是有些累,我并没有我表现得那么坚强,所有的rǔ骂、鄙视、敌意……我都有感觉。”

璟说:“已经七十多年过去,可有时看到身上的伤痕,我仍旧会觉得痛苦屈rǔ。有感觉才是正常,能感觉到痛苦,才能感觉到甜蜜,证明我们的心还活着。”

“话是这么说,可我希望自己能坚强一点。”

“伤心时的哭泣,痛苦时的逃避,都很正常,一时的软弱并不意味着不坚强,而是在休养伤口,积蓄力量。”

小夭笑:“好吧!有了你的这番说辞,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纵容自己软弱了!”

璟也笑,握住了她的手。

从祭台的方向传来低沉悠扬的吟唱,小夭说:“有人在唱歌,他们在做什么?”

“祭祀。我想他们在欢迎你爹娘回家。九黎人对死亡的看法和中原不同,他们认为生命来自天地,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一种回归。”歌声告慰着死灵、引导着亡魂,有沧桑却无悲伤。

小夭默默听了一会儿,拿起香案上的包袱——里面装着泥土,是小夭离开赤水之北的荒漠时,特意挖的。

“璟,借用一下你的坐骑。”

白鹤翩翩飞来,小夭坐到白鹤背上。

白鹤腾空而起,小夭看到了祭台,二十多个巫师穿着古朴隆重的祭祀衣袍,在祭台前载歌载舞。他们也看到了空中的她,却没有在意,依旧又唱又跳。

白鹤绕着九黎的山峦河流缓缓飞旋,小夭打开了包袱,里面装着桃花林中的泥土,也许因为浸染了几百年的落花,泥土是一种绯红的颜色。

小夭抓起一把,摊开手掌,任由山风把泥土吹散。

红色的泥土随风飘散,犹如点点落血,落入了山峦河流中。

巫王领着巫师,一边叩拜,一边歌唱。

多年后,九黎的山中有红枫如血,其形矫矫、其色灼灼,常有青藤攀援而生。也不知是哪个巫师说的,红枫是蚩尤的鲜血化成,九黎人代代相传,把红枫视为神树。

小夭醒来时,已日近晌午。

她不敢相信地看看日头:“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叫我。”

璟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说:“难得你睡个好觉,当然由着你睡够了。”这一年来,小夭纵使笑,眼内也藏着一缕悲伤,到如今,终于心结尽解,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璟当然不忍心叫醒她。

小夭坐到案前,埋头用饭。

等小夭吃完,两人在山间漫步,小夭总觉得每个地方都似曾相识,断断续续地给璟讲述着爹娘的事。

两人走到白色的祭台时,看到巫王坐在青杠木下,喝着苦艾茶。

小夭停下脚步,想了一想,对璟说:“你先回竹楼,我有话想和巫王私下说。”

璟没有离开:“你是想问巫王你和相柳体内的蛊吗?”

小夭被点破心事,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想瞒你,只是不想你担心。”

璟说:“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才会担心,让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小夭点了点头。

看到璟和小夭,巫王邀请他们一起饮茶。

小夭喝了一口苦艾茶,说道:“我有个朋友叫蛇莓儿,想和巫王打听一下,她是哪个寨子的人?”

巫王说:“原来你就是那位会蛊术,对蛇莓儿有恩的人,她已经死了。蛇莓儿是我娘的大姐,当年本该我娘去外面,可那时我娘已有情郎,刚怀上我,姨母就代替我娘,去了外面做奴隶,谢谢你让她平安归来。”

小夭默默地将一杯苦艾茶倒到地上。

巫王说:“听蛇莓儿说,你想知道如何解除情人蛊。”

小夭飞快地看了一眼璟,心虚地说:“我下蛊时,不知道有这么怪的名字。”

璟似笑非笑地说:“只是个名字而已,何必急着解释?”

小夭赶紧说:“对、对!只是个名字而已。”

巫王咳嗽了一声,郑重地说:“情人蛊,顾名思义有一对雌雄蛊虫,中蛊的男女命脉相连、心意相通,一人痛,另一人也会痛,一人伤,另一人也会伤。”

小夭说:“这些我都知道,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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