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132)

而这里,居然还有一处温暖的小屋,可供重伤的人安歇。还有灵糙奇药,足以挽救他的生命。

她垂下头,心中默念,感谢上苍让她在绝望之中有了一线生机。

风声越来越大,狂怒地咆哮着,好象要将屋顶掀掉。

她熟悉北方,也在最寒冷的季节领略过猛烈的北风。但这里的风声却是凄厉的,不间歇的,让她感到害怕。

她原本想说服慕容无风在这里再住几天,等病势略好再下山。现在,听了这可怕的风声,她动摇了。明日她们一定要住到山下去。

即便是山下,她也担心慕容无风的身体究竟熬不熬得过这种极北古寒的气候。据她自己的估计,他至少还要留下来休养半年才能勉强动身回谷。他的身子已受不了半点颠簸。从天山回云梦谷,路途遥远。一路上走走停停,就算是一帆风顺,对他而言也至少要花四到五个月的时间。

而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是一个陌生的国度。

想到这里,她忽然感到了自己的责任很重。

照顾病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若荷衣不曾真正地和慕容无风生活过,她也许永远无法了解那些隐藏在他漠然神态之下的苦闷与忧郁。

他从不肯给他人添麻烦,而她却知道他每天都在困难重重地重复着一些旁人一眨眼就可以做完的事情。他起c黄不方便,翻身不方便,有很多地方不能去,偏偏还有洁癖。他一天最少要洗一次澡,若有手术,他会洗得更勤快。他洗澡,当然也很不方便。好在这一切在云梦谷已不是很大的问题。多年来,几个总管不停地派工匠进入竹梧院,修缮各处的扶手,支架,栏杆,滑道,任何一个可能让慕容无风感不方便的细节,都曾被他们认真地考虑过。以至于到了最后,新增添的设施连慕容无风也不知道是派何用场。

所以他只有呆在自己的家里,一切生活才稍感容易。他那心高气傲,绝不求人的脾气,才能够维持。如今他重创在身,寸步难移,万事皆仰赖荷衣的照顾,他会不会感到极不自在?何况身处异地,饮食习俗与家中大不相同,他究竟能不能住得下来?

想到这里,她便大大地担忧了起来。

毕竟,他们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就在那短短时间里,慕容无风非旦在生活上都能自理,而且处处迁就荷衣。以至于她常常忘记他是一个双腿不便的人。

她也实在想不到,认识他之后,自己会变得那么多。她原本一向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现在却发现自己照料起慕容无风来,竟也很细致,很温柔。

这些品质原本与她无缘,现在却一下子全“变”了出来。

然后,她渐渐发现,慕容无风竟和传说中的他很不相同。

他在她面前很谦逊,总是让着她。他有时候也挺爱说话,讲起话来,滔滔不绝。而且,最奇怪的是,他竟很好动。明明走不了几步,却很喜欢拉着荷衣拄着拐杖,去院子里散步。许多事情他明明不方便去做,却偏要自己动手。但她也曾见过他在学生面前很少有笑容,说话语气冷漠,如果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他要么沉默寡言,要么脾气很大。以至于她常常糊涂,不知道她看到的哪一个才算是真正的慕容无风。

而这个白天神情冷傲的人,睡着样子却十足像个孩子。有荷衣在身旁的时候,他会不知不觉地挨着她,然后整整一晚,他都会紧紧地抓着她的一只手指,或一角衣裳。好象生怕她会溜走。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要花好长时间去想法子掰开他的手指。

她握着慕容无风的手,浮想联翩。不知不觉中,竟在c黄边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那只手忽然动了动。

“想什么呢?”他忽然醒了,在c黄上问道。

“没想什么,瞎想。”她笑了。

“早些睡,你眼圈是黑的。”他内疚地看着她。

一连三日,她都不曾合眼。

她略略洗漱了一番,换了深衣,挤到c黄上。好象一只青蛙似地扒在他身上,将一只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夜里她常常会爬起来象这样检查他的心脏是否正常。

“你几时变成了一只大青蛙?”他抚摸着她的头,笑道。

过一会儿,她又挽着他的手臂,好象一只壁虎般地贴在他的左侧。

“干嘛这么粘着我?”他艰难地将身子侧过来,面对着她。

她的手便又落到他那两条红肿的伤疤上。

“无风,我是不是你的老婆?”她突然问。

“嗯。”

“嗯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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