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143)

女人道了谢,将包袱打开,先将一张皮褥垫在地上,又将一张皮褥搭在椅子上。这皮褥是上好的豹皮,阿吉当然识得皮货,知它十分珍贵。做好了这一切,女人又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皮枕头放在地上的那张皮褥上。转过头,看着一旁诧异的阿吉,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阿吉当然知道,这张椅子一定是留给一个很讲究的人的。心里不禁十分高兴。

在她看来,讲究的人什么都讲究,所以讲究的人一定很会花钱。

然后女人离开了桌子走到门外,抱进来一个个子瘦长,全身裹在一件灰袍子里的人。她看得出那灰袍子里面罩着一裘价值千金的貂裘。

这种貂裘之所以名贵,就是因为它又轻又软,却十分保暖。穿一件这样的貂裘在如此寒冷的季节便不需要再加其它的衣裳了。

那人面色苍白,两颊之间,却有一抹潮红,头发披散着,非旦看上去浑身无力,一路上,还不停地咳嗽。

阿吉以为那女人怀里抱着的,是另一个女人,仔细一看,那人却明明是个男的!

然后她就听见女人对着怀里的人轻轻地道:“你能不能坐一会儿?咱们得在这里吃一点东西填填肚子才好。”

那人点了点头。

于是这女人便将他放在椅子上。那男人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似乎极力想减轻自己的重量。然后他缓缓地将自己的身子放了下来,仿佛十分困难,又仿佛触动了伤势,他的嘴唇刹时间变得格外苍白。

那女人忍不住随手将自己带来的一个软垫垫在他的腰侧。

“这样是不是好受一些?”她轻轻地问道。

那男人淡淡地道:“不妨事。”说着便将身子靠在椅背上。

阿吉发现那男人罩在灰袍内的下半身几乎是虚空的,伤势沉重,以至于他从座下来始,右手一直用力地撑着扶手,似乎想借此减轻自己身体的重量对伤口的压迫。

但这男人无疑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汉人。虽然身子如此虚弱,他的表情却十分淡定,看人的时候,双目发寒,严然自有一股凛然的傲气。

他明明连坐着都很困难,腰却挺得笔直。他看着女人将一张毛毯搭在他的膝上,将他的下身围住,又从包袱里捣出一块白布搭在桌上。她弯着腰忙前忙后,那男人却无法动弹,只用一种温柔的眼光看着她。

“我没事,你别再忙了。”终于,他柔声地道。

他的嗓音低沉,听起来十分温和悦耳。

那女人笑了笑,停住了手,坐到他的旁边。刚坐下,又站起来,对着阿吉道:“老板娘,能不能搬一个火盆过来,这里太冷,他……他正病着,只怕……只怕受不住。”

阿吉道:“我这就叫伙计送来。两位想要点什么?”

女人甜甜一笑,道:“我们是外地人,没吃过本地的东西。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吃什么好。”

“有喀瓦甫,艾克曼,托客西,吉格德,波劳,帕尔木丁,纳仁,皮特尔曼达,沙木萨,米肠子,面肺子,油搭子,拉条子。有奶茶,盖碗茶,高昌酒。”她的舌头好象抹了油似地,一连串地报出了一大堆几里骨碌的名称,只听得桌边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女人眼珠子一转道:“这里最有名的菜是什么?”

“马腊肠。”

“什么肠?”

“三四岁的马驹肠子,将填料和上五味灌入肠中,三尺一束,烤干。味道好极了。”

女人笑着道:“那就来一盘马腊肠。这个喀瓦甫是?”

“烤羊ròu串。”

“来一碟。”

“波劳?”

“羊ròu抓饭。”

“米肠子,面肺子?”

“羊肺,羊大肠做的东西。”

“纳仁?”

“羊ròu面。”

“那就再来一碗纳仁罢!”虽然对各色名目一无所知,她却果断地点了三个菜。

“这位公子要点什么?”阿吉又道。

“抱歉,我不吃羊ròu。”那男子淡淡地道。

“马腊肠怎么样?”

“我也不吃马ròu。”

阿吉绝望地看着他。

“有没有什么菜没有这两种ròu的?”女人轻轻地问道。

“盖碗茶。”

“你不能又只是喝茶。”女人叹了一声,向阿吉问道:“请问,羊ròu面里通常还有些什么?”

“鸡蛋,菠菜,花椒,蒜泥,醋,ròu汤,羊尾油,辣椒油。”

女人立即道:“能不能用清汤给他下一碗鸡蛋面?只要菠菜和醋。其它一盖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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