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182)

他凝视着那幅画,目光模糊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他们在一起的确有很多快乐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这一两年荷衣给他的快乐,远远要大于自己前二十年所有快乐的总和。

可是,荷衣也快乐吗?

她的身世比自己还要凄凉,却总是一幅劲头十足的样子,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快乐。

是的,她是的!

不然她不会画这幅,希望他们永远快乐下去。

既然彼此快乐,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

“读书人总是被高尚的情cao所左右,自已占着个理,便要做圣人。咱们这些没读书的土人,便总要受你们的折磨。”有一回荷衣这样说。

他苦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有时也很妙。

他错了!简直错得一塌糊涂!

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来到门外,带着轮椅,骑着骆驼,沿着街道的商铺,酒馆,客栈,一家一家地询问。

“请问这位大哥,昨天可曾见过一位穿淡紫色衣裳的小个子女人?她背着一个红色的包袱,腰上别着一把紫色的剑?”

“小个子的女人?没有。”

他便转动轮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拍拍骆驼的腿。骆驼跪下来,他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扶着驼峰,吃力地将身子移到驼鞍上。然后将轮椅上一个挂钩往鞍上一挂,拍了拍骆驼的背,骆驼就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慢悠悠地往前走。

到了另一家,他便又将以上种种复杂困难的举动重复数次,驶入商肆,问上同一个问题,待别人摇着头说“没有”,他便坐回骆驼,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不寻常,马路上注意他的人很多,有些人站在一旁,负着手,从头到尾肆无忌惮盯着他看。

这是江湖,不是云梦谷,他只好忍受这些好奇的目光。

他看着路旁有几个卖“喀瓦哺”的小摊,也俯下身来打听。

荷衣到了这里,最喜欢吃的一样东西便是烤羊ròu串。而且她一向是心情越不好,吃的东西越多。

但卖喀瓦哺的老头一个劲儿地摇头:“老汉在这里烤了十几年的羊ròu串,也没见过这样的一位姑娘。”

“瞎说瞎说,你老头儿烤起东西来烟熏火蟟的,便是有头大熊从你面前爬过,你也看不见!”旁边摊子的那个人道:“公子,你莫信他的话。我倒是瞧见过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她还在我这里买了四串喀瓦哺呢!”

他愕然:“是么?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

“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她看上去好象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买了东西就往前走了。”

“谢谢你。”他黯然地抛给他一两银子。

那小贩喜出望外,道:“公子,你要几串?”

“我不吃,你留着卖给别人罢。”他拍了拍骆驼,不死心,继续往前一家一家地问着。

长街的尽头连接着一条漫长的官道,越过一个大糙原之后,通往另一座城市。

官道的起点之处,有家不大不小的客栈,是这条街上最后一个商铺。

伙计告诉他,的确有一位如他所说的女人进客栈的饭厅里要了一杯奶茶,还向他打听往东边靠海的地方怎么走。

伙计便指给了她这条官道。

她喝完了茶,付了钱,就走了。

听了这话,他只好拧转缰绳,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

初春的阳光柔和地洒过窗棂,窗外传来一阵轻快的鸟鸣。

他精疲力竭地倒在c黄上。头脑一片空白。

身子原本虚弱,被那桶井水一淋,再加上昨天酒后在地上睡了一夜,沾了冷气。到了下午,他浑身便开始发起了高热。

他本想咬着牙起c黄,给自己找一点药。无奈头昏脑涨,身子发软,便索性躺在c黄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里他浑身滚烫,口干舌燥,想喝水,眼皮子却沉重地睁不开。手伸到桌前乱摸了一气,没摸到水杯。只好继续蒙头昏睡。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突然有个人使劲地摇着他的身子。

他勉强睁开眼,天早已大亮,一个穿青袍的中年人站在面前。

他糊里糊涂地问道:“阁下是谁?怎么跑到我的屋子里来啦?”

那人道:“林大夫,你不认得我啦?我是昨天你挂招牌时,跟你说话的那个人啊。我姓费,叫费谦。”

慕容无风闭上眼,道:“不管费钱还是不费钱,今天我不开张。”

费谦大声道:“喂!你这人说话怎么不算数哪?昨天你明明答应替我妹妹看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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