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657)

众大汉一阵雷动,以桨击船:“对!管他作什么官,到了咱们地头上就要按规矩办事!识相的速速退去,否则小心让你岸也不准靠!”

船夫吓得不轻,仓皇而顾,大声喊道:“有人要劫船了!众位客商评评理,哪里有这个道理!”

四周茶船上看热闹的人多,却没人敢开口。那汉子只是淡淡地看着龚远和,并不表态。

龚远和止住船夫,抱拳笑道:“这位兄台说得对极,凡事大不过一个理字。我们远路而来,赶了一天的路,夜深人乏,只想着早些泊船安歇,看到泊位想去停靠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泊位上并未有标记,言明是谁留给谁的,对不对?”

那汉子点了点头:“对。你说这个,是起心要与我争这个位子么?”

龚远和摇头笑道:“非也。兄台刚才说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既然是你们给同伴占的,我自然不会硬去挤占。只是我要问兄台一句,既然理在你那里,为何不讲理?出口伤人不为其说,还非要搞这么大的阵仗,连岸也不许我靠,从这方面来说,却是你有理都没理,以势压人了。今日我是男子,不惧你吓唬,若是老幼妇孺,你的行径又和那仗势欺人,不讲理的有什么区别?”

那人上下打量了龚远和一眼,但见龚远和着一身朴素的青布长袍,昂藏而立,脸上全无一丝惧色,昂首挺胸,既无做官的骄横之气,也无读书人的故作清高,看着温文儒雅,却自有一段不容忽视的正气和威严。当下抱拳笑道:“的确是我不讲理了,你们都退下!”

一阵水响,那十几艘小船快速整齐地消失在暮色中。

龚远和淡淡一笑,命船夫开船,另行寻找停靠处,言罢转身要走,那人却出声道:“兄台请留步!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龚远和笑道:“敝人姓龚名远和。”

那人默了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哥哥我就说呢,如此气度的人是谁,原来竟然是你龚老弟!不消说,这地方你停得!”不由分说,便叫人让路,引船夫将船停靠到先前那空位上去。

他的口气格外亲昵,自动自地就自称了哥哥。龚远和身边的幕僚听得皱眉,洗萃更是想斥他无礼,谁和他这地痞流氓是兄弟?也不怕闪了舌头!

龚远和脸上全无不悦之色,反回身郑重施礼道:“刚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我叫郎昆,你不认得我,但你叫我这声哥哥却并未吃亏。你这是从青县去水城府吧?什么时候去湘州?”

龚远和好奇得很,此人对他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偏他不认得此人。郎昆也不多言,只道:“你且等着,稍后就知晓了。”

天色黑尽,终于看到几盏红灯从江面飘来,走得近了方才看清是一艘大船,郎昆笑道:“来了!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个究竟?”

龚远和笑道:“我为何不敢?”他又没做过亏心事,船上也没有值钱的家私,怕什么!当下便让洗萃去和明菲说一声,自己纵身跳上郎昆的小船。郎昆使劲地拍着他的肩头道:“好样儿的!”

龚远和不甘示弱地拍回去:“彼此彼此!”

郎昆呲了呲牙,笑道:“手劲儿还不小!”一壁厢命人撑起船,往那艘大船靠了过去。

离了约有三丈远时,大船上有女子笑道:“是郎大当家的么?”

郎昆哈哈大笑:“除了我还能有谁?只是今晚你莱德迟了,给你留的位子却是让给了你的故人,你得让船停靠到远些的地方了!”

“故人?”一盏红灯笼探过来,船头立着的竟然是几年杳无音信的邓九。她惯作当初行走江湖时的青衣打扮,又精神又美丽,风采更胜从前。

晚间郎昆设席款待两方人等,明菲与邓九坐了一处,俱是不胜感慨。邓九笑道:“我终究没能做成闺阁儿女,还是cao起了老本行——贩茶。天可怜见,几年间我也算是清清白白挣出了一份家业,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山儿也可以安心读书。”

明菲敬佩地道:“你一个人闯荡,很是艰难吧?我们也曾派人去寻你,却是四处打探不着。”

“我改了名,你们又如何能打探得着我?”邓九笑道:“也不是那么艰难。我做惯这一套的,做起来轻车熟路,更何况我命中多遇贵人,以前是你们,现在是郎昆。”她垂眸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年初与郎昆定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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