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20)

青衣少女一惊,正打算乖乖地出去认错求饶,却看桃林深处,一个面容清逸、身姿风雅的男子踏着花香,分开花树,徐徐而来。他眼中唇边俱是笑意,“王姬,请恕罪,只是看到王姬犹如孩童般手舞足蹈、恣意大笑,所以未舍打扰。”

云桑颊边泛起淡淡红晕,神情越发清冷,“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放肆偷看?”

她粉面含怒,眼角蕴愁,一身素衣。俏立于凹晶池畔,身后是几株欺云压雪的千瓣白桃,她的身姿却比花更清更幽。

男子翩翩施礼,诚恳地说:“不是在下放肆,只是当年耗费三载心血设计这座凹凸馆时,就是希望这汪碧池能让见者忘记世间忧愁,开怀大笑。今日看见心愿成真,多有失礼,请王姬恕罪。”

云桑一愣,这巧夺天工、寓意深刻的“凹凸”二字竟然出自他手?不知不觉中,怒气已散。

潭中的身影,有胖有瘦,有高有低,云桑低声说:“这千奇百怪的影像压根不像我们,却又都是我们,没有了华服的修饰。没有了外貌的美丑,暂时间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只是自己为自己开怀大笑。你说心愿成真,刚才那开怀大笑只是一半,为了谢你让我开怀而笑,我就成全你的另一半心愿。”

男子问:“另一半心愿?”

云桑淡淡一笑,指着潭中男子的身影和自己的身影,“既然此潭中,再没有外物的修饰羁绊,我只是我。你只是你,那么你无需请罪,我也无权恕罪。”

男子心头骤然急跳,眼中掠过惊讶欣喜,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微笑。

云桑打量着池水说,“此处凹凸结合,虽然精妙,却仍在大凹中。如果只凭此就叫凹凸馆,未免太小家子气,你定不屑为之。如果此池为凹,想来应该有山为凸,有了水凹石凸,山水气象,才能称得上凹凸馆。”说着话,云桑沿着凹晶池,向着水潭另一侧的陡壁险峰行去。

男子心中又是惊又是喜,凝视着云桑,默默不语。

云桑四处寻找着道路,糙木陡然茂密起来,找了一会才在峭壁下发现一条羊肠小径,只容一人通过,岩壁上刻着“凸碧山”三字。“凹晶池、凸碧山。”云桑一边心头默念,一边沿着石阶而上,攀援到山顶。

整块山峰都是玉石,凸起耸立,朝着潭水的一面凹凸起伏。凸起处颜色浅白,凹下处颜色深沉,由于反射光线的深浅不同,恰好中和了一些潭水中的凹凸,又因为是从高往下看。池水中的凹凸不再明显,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水平如镜,只清清楚楚地映着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云桑想了一瞬,才明白肯定是崖壁上另有机关,巧妙利用了玉镜的折射。明明她和男子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在岸这边。一个在岸那边,可云桑看到的影子却是她和他并肩而立,亲密依偎。

云桑先是赞叹男子学识渊博,将各种技艺融汇一起,等看到水潭中她与男子的“亲密”时,明知道男子那个角度看不到,也不禁双颊羞红。狠狠瞪了男子一眼,心里嘀咕,他这么设计就存了轻薄的心!飞快跃下山岩,不愿再和男子多“依偎”一瞬,仓促间,也就没有看到几个小字投影在水潭中,影影绰绰:水月镜像、无心去来。

云桑回到岸边时,依旧没有好脸色,讥嘲道:“心思倒是凹凸,可惜用错了地方!”

男子却也是神情漠然,把一个玉匣递给云桑,淡淡说:“我奉殿下之命,来给王姬送这个,东西已送到,在下告退。”说完就立即扬长而去,十分无礼,和起先的谈笑自若、谦逊有礼截然不同。

云桑一口气梗在胸口,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可又说不清楚自己恼什么。半晌后,低头看到玉匣上的玄鸟徽印—高辛王室的徽印,才突然意识到,“喂,你认错了,我不是轩辕王姬,是神农王姬。”

青衣少女从山洞中跳出,一边拍掌,一边大笑,“好个凹凸,设计得妙,解得更妙,我都在这潭水边玩了半日了,仍没看破什么水为凹、山为凸。”

云桑也不知为何,心中又羞又恼,竟是从未有过的古怪滋味,没好气地把玉匣扔给青衣少女,讥嘲道:“轩辕王姬,你的好夫婿千里迢迢派属下给你送礼呢,难怪把你笑成这样!”

轩辕妭打开玉匣看了一眼,红着脸说:“哪里是送礼?只是些药丸而已。”一抬头,看云桑愣愣地站着,叫了几声,她都未听到。

轩辕妭摇了摇她,“姐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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