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记(55)

“那……你独自出门,也不安全。”

“所以我拿着我的剑,”沈轻禅淡淡地卷起袖子,将长发盘起,用簪子别住,叮嘱了一句,“别跟着我,点子很硬,我照应不了你。”

穿过屋旁的绿纱廊,淡烟疏柳之下,有一道黑色的人影。

等她走近时,黑影忽然一闪,向山后奔去。

他走得并不远,就在方才她游泳的湖边旷地中停下身来。

天上银河东泻,流萤在暗糙中飞舞。

露冷香寒,桐阴如盖。

她无端地紧张起来,心咚咚直跳。却大胆地向那人走去。

“你应当知道,我要找的人不是你。”黑衣人淡淡地道。

“别忘了我姓沈。”

“你想怎么样?”他凝视着她,眉宇间满是讥诮,“在这里跟我决斗?”

“我不能么?”

“你是女人。”

“我是剑客,”她扬眉握剑,神态自若,“剑重六斤三两,剑榜排名十四。我的对手一直都是男人。男人的游戏,我格外熟悉。”

“这不是游戏,输的人要付出代价。”他冷冷地观察着她。

“我知道。”

她在那一刻毫不犹豫地击出一剑,接着便连攻三招,剑气森森,直将面前飞舞的流萤迫得四处逃窜。她原本是形意门出身,使得一手千变万化的蛇剑。参研了陈蜻蜓的剑谱之后,忽然悟道,明白了一句流传江湖的老话:

“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绝。”

所以她的招式简练有效,且反复使用。

他背着一只手,一直在退,只在必要的时候用剑鞘拨弄几下,显示出极大的轻蔑。

她恼羞成怒,挥剑如风,越攻越猛,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一团剑影之中。

三十招一过,忽听“呛”的一声,他终于出剑,剑尖在空中一挑,直削她的下盘。

他只用了一招,“嗤”的一下,就把她的长裙划成两半。她不以为意,飞身一跃,倒挥一剑,凌厉的剑气在他背上割出一道血痕。

他吃痛踉跄了一步,反过身来,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忽反手一剑,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斜刺而出!

她急忙回避,已晚了一步!只觉左眼一凉,一阵剧痛袭来,几乎令她昏厥。

一股咸咸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一直流到嘴角,她方品出血腥之气。

那不是泪,是血。

接着,她看见自己的眼珠留在他的剑尖上。

那人淡淡一笑,将眼珠摘下来,放在手中抛来抛去,好像玩弄一枚铜子:“我说过,输的人要付出代价。”

她捂住不断流血的半张脸,骇然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道:“郭倾竹,有种你就杀了我!”

他将眼珠扔到地上,用脚慢慢一碾。“波”地一声,眼珠破裂,宛如一颗葡萄。那声音嗡嗡地传入耳中,如一枚铁钉在脑海内搅动。

“杀你很容易,”他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可惜,还不到时候。”

然后将手绢往地上一扔:“代我问候你父亲。”

……

苏风沂在c黄上躺了很久,却没有睡着。临睡前她忍不住去敲了敲子忻的门,发现他并不在自己的房子里。她去找郭倾葵,郭倾葵告诉她对街馒头张家的老二从惊马上摔下来,膝盖摔碎,派人将子忻请去了。

子忻就住在她的隔壁。他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每日亥末入睡,辰初起c黄。巳时开诊,酉时收工。吃完晚饭,会去散步;睡前无事,会读医书。一日三餐都有固定时间。做菜更是精益求精:如若切菜切到一半,发现手边少了一味调料,他会丢下菜刀满街去找。在江湖这个杂乱无章的世界里,他顽固地坚守着一套属于自己的规则,一丝不苟地照料着自己。

他是个很麻烦的人,但他从不麻烦别人。

廊上烛火如豆,在门fèng里留下一道狭窄的灯影。每一个从门前走过的人,都会让这间屋子出现一阵暂时的漆黑。不知为什么,今夜她无法入睡,在c黄上翻来覆去,一直聆听门外的响动。默默地等待了半个多时辰,她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知道这个人不是子忻,脚步声却一直走到她的门口。接着,她听见“砰”的一声,门拴震动,仿佛有人重重地倒在门上。

她cao起匕首,冲到门边,轻声问道:“是谁?”

“是我……”

她连忙打开门,看见沈轻禅双目紧闭,满脸是血,半张脸肿得老高。她一直抱着自己的剑,见门开启,勉强睁开眼。就在开眼的一瞬,苏风沂发现她左目只剩下一个可怕的血洞,不由得大惊失色,忙将沈轻禅扶起来,送到自己c黄上,她已经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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