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417)

四皇子心里塞满了酸涩烦乱,越想越痛,越理越乱,呆呆的看着湖面,整个人痴呆了一般。

六个皇子中,大皇子虽是长子,自小抱到太后身边长大,说起来金尊玉贵,可太后非官家生母,也从未抚育过官家,不过因为太后极得先皇宠爱,官家附之为盟,而太后自己无出,生母早逝无外家可持的官家是她最好的选择罢了,大皇子在太后宫中,质子的身份占的更多,十几年过的极不容易,官家承大位时,大皇子已经长大成人,隔年就开府成亲,比当初在太后宫中更加不容易。

二皇子没等成人,生母孙氏犯了事,悄无声息的病死当年,二皇子就说是犯了心疾,一直圈禁在府里,官家承位后,后宫追封并无孙氏,二皇子不过换了个大点的地方继续圈禁,三皇子比之二皇子,不过没圈禁而已,算是好了一点点,生母也不过追封了个嫔,早死无所出的沈氏还追封了婉妃。

五皇子就不说了,六皇子是官家承位后所出,生母虽独占恩宠数十年,却有宠无权,执掌后宫的一直是叶贵妃,朝中叶家一系也多受重用,姜家如姜妃,虽宠却少用。

说起来,真正自小金尊玉贵、被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也就是四皇子。他出生前,叶贵妃已经开始执掌潜邸,从潜邸执掌到禁中,一直做着无冕的皇后,子以母贵,后宫最尊贵的叶贵妃的独子自然是最尊贵的皇子。

四皇子被叶贵妃,也被几乎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他从来没有过不得不放手的经历和意识,不知道‘不得已’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更何况,李恬于他,是一个少年真真切切的初恋,关于李恬的一点小事都能扰得他心乱如麻,今天竟意外知道她竟然想过嫁给蒋鸿,她怎么能有嫁给别人的想法?他也不知道怎么去理心里那团杂乱无比的酸涩痛楚。

寿王府内书房静悄无声,只有一豆灯光摇曳,大皇子背着对窗而立,晕暗的灯光下,显的孤独而萧索,幕僚姜先生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轻轻咳了一声打破静寂道:“郑大官竟亲自跑这一趟,只怕瞒不过官家。”

“嗯。”好半天,寿王才低落的应了一声:“郑大官自幼侍候阿爹,他既敢来,就无妨。”

“那就好。”姜先生长长舒了口气:“郑大官万不能有失。”寿王似应非应的‘嗯’了一声,转过身慢腾腾走回坐下,轻轻掸平衣襟,抬头看着姜先生道:“先生说说吧。”

“我早就……”姜先生轻咳一声,抬手掩在嘴边,咽下了后面的话,看着大皇子低声道:“大爷恕罪,不得不问一句,大爷一直持中守平,似有所持,不知所持为何?郑大官所传官家这话,话中有话。”

“先生是闻弦知意之人,也不算有什么可持之处。”寿王顿了顿斟酌道:“先生也知道,我自小跟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薨逝前,曾私下交待过我,官家虽不立太子,却已应诺过,只要我持中守平,不犯了大错,就不会有变动。”

姜先生目光微闪,这一番话经不起推敲,太后和官家不过互为利用,就连太后病死,都有些不明不白,官家就是许了太后这话,必是一时权宜之计,以大爷的心机,怎么能信了这样的许诺?再说,大爷虽在太后宫里长大,和太后并没有多少情份,太后哪会替他打算?大爷一直心有所持,他也觉得是得了这样的许诺,只是这个许诺必不是来自太后,或许是官家?不管是谁,大爷能信之不疑,必是极为可靠,大爷既不肯明说,他自然不能挑破。

“怪不得,”姜先生松了口气笑道:“大爷是忠厚人,太后这么说,自然要遵之不疑,可官家,”姜先生顿了顿,看着寿王苦笑道:“大爷恕我妄言之罪,官家虽是极孝之人,可自古天家无父子,皆因官家身系江山社稷、万民福祉,不得不以社稷为重,亲情次之,官家雄才伟略,大爷若只一味持中守平,怎入得了官家法眼?”寿王微微仰头看着晕暗不明的屋顶,好一会儿才叹气道:“阿爹慧眼识人,我们兄弟几个他都看的明明白白。”

姜先生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不等他说话,寿王摆了摆手道:“先生不必多说,阿爹的意思我知道,他!”寿王烦躁的站起来,来回踱了几趟,长长叹着气,转头看着姜先生道:“先生替我拟个折子请战吧。”

“大爷要请战出征?何至于此?”姜先生吓了一跳,寿王坐回椅子上,看着姜先生苦笑道:“阿爹从前就责过我宽仁的过了,让我打理刑部,就是要我磨练心性。”寿王的话说的委婉之极,姜先生却听的惊心色变,官家这大位是一路踩着浓稠的鲜血走上来的,他寄厚望于大爷,又责大爷过于宽仁,大爷自小随官家杀伐,第一没少杀人,第二从不留后患,更不会手软,诸皇子中,真正挥刀杀伐过的,也只有大爷,官家却责他宽仁,这宽仁,是对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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