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锦(124)

她在街口叫一辆黄包车,随口说了一个地址,那黄包车拉着她一路飞奔,没多久就到了地方,车夫放下车把,笑道:“小姐,你到了。”

贺兰这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大帅府的仪门石狮和高达八丈的围墙,但是门外的匾额却被摘下去了,挂上了新的牌匾,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上,站着一排持枪相对的冷面侍卫。

贺兰道:“这地方怎么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车夫笑道“这是原来的秦家大帅府,现在被改成警备办公厅局了,老话儿怎么说来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唉,人生在世,不就那么点事儿么,小姐是要进去吗?”

她静静地道:“不是。”

那些活生生的人和事儿,仿佛是一下子变成了上辈子的事情……她初进大帅府的时候,轰轰烈烈的爆竹声,怎么转瞬之间就好似成为了前生的记忆,一下子全都没了……承煜为她采过一枝素心兰,她将那一枝素心兰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微微笑道:“等你回去cha在卧室的花瓶里,一晚上都很香。”她不好意思,低声道:“人家都在看我们呢。”他依然很温暖地笑着:“没事儿,他们笑的是我。”

她的心里成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经历了生死离别,经历了痛苦挣扎,眼看着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一个接一个死去,她的心变成了冰冷的铁块,即便就在此刻将她千刀万剐,她不知道什么是通了。

贺兰默默道:“走吧。”车夫怔了怔,道:“小姐这回腰上哪去?”

贺兰恍然如梦,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车夫疑惑地看着贺兰,尴尬滴笑了一笑,“小姐,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贺兰知道为难车夫了,便道:“拉回刚才的街口去吧。”车夫应了一声,把她又拉了回来,天色渐晚了,电车从街道中间开过去,发出“叮铃铃铃”的声响,商店和洋行里卖着各种鲜亮的百货。

“我又没有家了。”她坐在车上,轻声说。

车夫其实并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但也回过头来好意地对她笑一笑,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静静地坐在车上,擦一擦脸上的眼泪,藕色镂花旗袍装趁着他年轻纤细的身体,她像是一朵随风摇曳的芙蓉花。

回到湘林别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推开卧室的门就见他坐在沙发上,卧室里的水晶灯照耀在他的眼眸里,细细碎碎好似莹亮的宝石,她捧着一纸袋的花旗橘子,头晕乎乎的,脚步略有些踉跄,先冲着她娇憨地一笑,叫了一声,“仲祺。”

他在焦躁不安中等了她整整一天,早已经是一肚子的怨气,然而她只是这样对他浅浅一笑,温柔地叫他的名字,竟可以化解他所有的恼怒,她将花旗橘子放在茶几上,他站起来,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她站不住,一个趔趄,他早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她仰着脸看着他,笑眯眯地道:“终于轮到你等我了。”

以前总是她在等他,他总有许多事情要做,她就傻傻地等着,还不敢挪动地方,生怕他回来找不到他,他陪她的师姐本来就很少,她却从来不会抱怨,她那时候多么天真,坚定不移地认为他就是值得她托付一生一世的人。

直到他害得她家破人亡。

她的脸被酒意烧得滚烫,泛出红晕来,好似涂了一层鲜艳的胭脂,高仲祺搂着他的腰,她却皱了皱眉,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不高兴地道:“满身的烟味,去洗澡。”高仲祺凝视着她,柔声笑道:“你还满身酒气呢,不如我们一起去洗?”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意溅到眼眸你,眼眸弯成了妩媚的月牙,“我不洗澡,你剥橘子给我吃。”

她摇摇晃晃地坐在沙发上,把一整袋花旗橘子都扔到了他的怀里,金黄色的橘子散落出来,落在沙发底下,一阵乱滚,就好像是她的眼泪,从眼窝里落下了,顺着脸颊往下乱滚。

他说:“你不要哭。”

她索性放声大哭起来,“高仲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几乎是疯了一般冲上来,撕他咬他踹他,甚至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混蛋!我要杀了你!”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这样闹下去,她终于筋疲力尽,头晕眼花,用最后一点力气抓起一个青花瓷瓶,朝着他的脸砸过去,接着她倒了下去,在最后朦胧的意识里,她听到一声门响,是侍卫听到了这样打的动静,不得已冲了进来,侍从管道:“总司令,你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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