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锦(146)

卧室里依然摆放着一盆重瓣醉芙蓉,花香四溢,他歪倒在c黄上,她拿着打湿的毛巾轻轻地擦着他酒意醺醺的面孔,他一直望着她,她被他看的有些发慌,趁着换毛巾的当起身,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今天你过生日,我本来想好好给你庆祝。”

方琪微微一笑,“你喝糊涂了吧,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他却恍若未闻她的话,从c黄上起来,目光四处看着,终于看见了挂在衣架上的戎装外套,他拽着她,步伐微微踉跄着走了过去,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檀香木锦盒,他当着她的面打开盒子,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莹润的芙蓉冰花玉镯。

他把镯子拿出来,望着她笑:“喜欢不喜欢?”

她心中禁不住涌起无限的欢欣,点点头,他牵起她的手,将玉镯慢慢地戴到她的手臂上,芙蓉冰花玉泛出淡淡的粉色,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愈发的美不胜收,他一径盯着她,忽然轻声道“我们结婚,好不好?”

方琪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大的惊喜居然来得这样快,快得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发梦,然而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就在她的眼前,向她求婚,她的心几乎要从胸口里蹦跃出来,瞬间沉浸在这样巨大的快乐之中,激动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她面容酡红,如小鸟一般靠在了兆煜的怀里,这已经是她的回答,那卧室里极静,重瓣芙蓉的香气,丝丝缕缕地漫入她的呼吸之中,芙蓉冰花玉镯贴伏着她手腕上的肌肤,隐隐有着一片温润的凉意。

他将她抱在怀里,目光恍惚放空,声音亦如沉浸在了一个遥远的梦境里:“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结婚,我就结婚。”

她嫁给秦兆煜那天,排场极其盛大,金州的政界、商界官员全都到齐,上花马车的时候,车门“嘭”地一关,她没来由一阵畅快,感觉像是狠狠地打了方琳一个大嘴巴。

这一场姐妹之争,她方琪自然是大获全胜。

婚礼的过程繁琐漫长,她忙了一整天,已经是筋疲力尽,但还是坐在新房里不敢睡,等着兆煜回来,但直等到后半夜,桌上点的双喜龙凤烛都燃了半根,才听得客室外传来一声门响,紧接着是踉踉跄跄的步伐之声,卧室的门又是一开,秦兆煜从外面走进来,酒意醺醺,身体亦是摇摇晃晃,一进了卧室,便倒在了c黄上,迷迷糊糊地要水。

方琪赶紧倒了一杯水送过去,喂着他喝了,他真是喝了太多的酒,嘴唇都烧得起皮,她给他喂水,戴在手腕上的芙蓉冰花玉镯触到了他脸上滚烫的肌肤,他的目光忽然凝在了那块玉镯上,半晌也不动一下。

方琪心中莫名地一阵发紧,心慌意乱地挪开,然而他却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手掌上的温度热的烫人,她刹那间面红耳赤,双颊上的红云如飞霞一般,他目光恍惚放空,干裂的嘴唇无声地上下翕动一下,说出两个字来。

她的名字也是两个字,但他说出的那两个字,却不是她的名字。

方琪脸上的滚热刹那间消去,转过头来看着秦兆煜。

酒醉的秦兆煜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犹如沉浸在一个梦中一般迷蒙的目光里透出深邃的感情,她从未见到过他这样的眼神,那样的刻骨铭心,刻骨铭心到足以把她打入此生此世都万劫不复的地方,甚至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她如堕冰窟,出嫁的满腔喜悦刹那间灰飞烟灭。

窗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对双红龙凤画烛,她走过去,拿起花剪剪烛花,握剪子的手不停地抖,随着那烛花一剪,屋内便是一明一暗,便好似她原本认识自己那鲜亮幸福的人生,刹那间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去。

可是到了这一步,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也回不去了。

春节过后,母亲来看她,方琪正在家中看刚订做的旗袍,她身为秦兆煜的夫人,自然有许多应酬要参加,连与那些官太太打牌算在内,一礼拜倒有四五天不在家里吃晚饭,比方说今天,她就答应了晚上要去许太太家里玩牌。

她留母亲吃中饭,又拿了几件新做的旗袍,那都是金州城内老字号制衣坊制作的旗袍,面料都是外国进口,绣花也是老师傅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纯手工制作,方琪让母亲把这些旗袍给方琳带回去,当然,还送了几样首饰。

吃饭的时候,母亲欲言又止,半晌才道:“这都有半年了,你们怎么还没个孩子?”

她手中的小勺慢慢地掠过了碗中的莼菜汤,喝了一小口,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方才淡淡道:“妈你慢吃,一会儿让老张开车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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