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锦(8)

金风玉露,佳期如梦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凤妮提议去看电影,贺兰却没答应,推说头疼,凤妮没有一个人去看的兴致,于是同贺兰一起出了学校,两个人一起走到霞光路路口,便要各走各的路了,贺兰看着凤妮走了,自己站在路口准备拦一辆人力车回家,等了好半天才来了一辆,贺兰才要上车,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贺兰小姐。”

贺兰回过头来,果然看到许重智站在那里,许重智是他的随行副官,平日里也只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最是恪尽职守,沉默寡言的一个手下,许重智望着贺兰,笑一笑,道:“贺兰小姐,我们参谋长说,务必请贺兰小姐过去。”

香茗阁是位于邯江口茗山上的一处茶馆,很是幽静的地方,四面搭着竹屋,垂柳间夹着桃杏,又有无数翠竹掩映,后园子里是一池塘的碧水,种了无数茶花,或单瓣或重瓣,晚风拂来,道不出的美不胜收,姹紫依风袅。万绿丛中秀靥留,更有嫣和俏,而这万花丛中,最美不过鸳鸯凤冠茶花,叶色浓绿,开的花是极艳丽的颜色,喷火蒸霞。

贺兰把书包放在池旁的亭子里,自去看那鸳鸯凤冠,没多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是站岗的侍卫,接着就是他的脚步声,顺着石路朝着这边来了,贺兰却连头都不回,只望着那袅袅茶花,也不说话。

他向她走过来,那脚步渐渐地近了,她忽地摘下了那一朵火红的鸳鸯凤冠,灵巧地回手向他扔去,却被他眼明手快地攥在了手里,笑道:“我忙晕了头,好容易出来见你一面,难道你还要发脾气?”

她始料未及,反而真的委屈起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挣着他的手道:“你放开我,你又是刘小姐,又是冯小姐的,我算个什么?我哪有什么身份和她们比?”

高仲祺看她这样,忍不住笑道:“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理都没理她们,这样你也不高兴么?那我可没办法了。”他因是从督军办公厅赶来的,一身戎装未脱,长身玉立,磊落的眉宇间颇有几分决胜千里,运筹帷幄的少将风采,英挺的面容被窗外的夕阳照着,竟有一种犀利的冷冽,然而他是在向着她笑,所以这股子冷冽便减了不少。

贺兰那眼中还泪光盈盈,然而终于不再挣他,却只是默默地不言语,高仲祺看那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她凝雪般的面孔上,她低着头,抿着柔软的嘴唇,十分的楚楚可怜,他忍不住轻声道:“你发起脾气来,还真了不得。”

贺兰赌气道:“那还是我的错了么?”

高仲祺微笑道:“我对你保证,天上地下只有一个贺兰,再没第二个人能取代得了你。”她还是低着头,只是面颊上泛出一片红晕来,被夕阳映着,更是灿若桃花,他却又笑道:“只要你以后少用你的小脑袋瓜子算计我,就是你对我的大慈悲了。”

她脸更红了,甩了他的手,没好气地道:“谁算计你了?我才不稀罕。”

她的手里还攥着那一朵如火焰一般的山茶花,只管在手里转来转去,他凑到她跟前来,轻声笑道:“你看这山茶花开得真漂亮,你倒好,没有半点疼惜就把它折到了手里。”

她拈着鲜艳的“鸳鸯凤冠”,也觉得可惜了,便低了头,小声地道:“等我回去了,把这花cha在花瓶里好好养着。”

高仲祺看看她,笑一笑,伸出手来一拍,自有侍从官出现在花荫外面,“参谋长。”

高仲祺道:“拿一个细颈瓶来,盛上水。”那侍从应声而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拿着一个盛着水的天青釉细颈瓶放在桌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店家老板走过来上了沏好的茶汤,高仲祺拉着贺兰的手走到池塘旁的亭子里,两人坐在石桌前,并肩挨着,贺兰看着高仲祺拿出随手佩戴的一把小匕首,在茶花枝的根部划了一道斜斜的口子,才将这一枝鸳鸯凤冠cha在了细颈瓶里,他做事向来细致,待收了匕首,才连花带花瓶都推到了贺兰的面前,笑道:“给你。”

她莞尔一笑,那艳丽的山茶花映着她娇美的面容,当真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淡淡的夕阳铺在她的身上,一片耀眼的灿金色,她那乌黑的眼睫毛极长,随着山风一颤一颤的,弄得人心痒痒。他慢慢地垂下眼眸,望着茶碗中清透的茶汤,淡淡笑道:“这儿的茶就是比别家的好。”

贺兰道:“我倒有些怕它的苦。”

高仲祺道:“苦过了就是甜。”他顿一顿,又笑道:“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一座山上有一片很大的茶园,我记得我娘常带着我去茶园采茶,我那时候太小,她背着我,一手捧着茶篓一手采茶,娘的嗓子很好,采茶的时候总是唱歌哄我睡觉,这么多年我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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