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锦(95)

贺兰冷冷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心。”

许重智笑道:“不是我好心,是如果冻着了贺兰小姐,我们参谋长要心疼。”贺兰看了一眼许重智,一双眼睛里透出雪光的目光,许重智只管很殷勤有礼地笑着,那周围大雨滂沱,哗哗的雨落之声只灌到耳朵里,她握着的手心里还残存着一点点暖意。

贺兰直接离了他打的伞,迈下台阶上了汽车,身上已经被雨打的透湿,汽车开起来,车窗外依然是瓢泼的大雨,接到两边的流水直往低处涌去,贺兰坐在车座上,那纤瘦的脊背在无形间越发挺得笔直,她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嘴里仿佛是嚼了一口黄连般,那样地苦涩,从嗓子里一直漫到心里去。

回到家里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贺兰站在客厅里,雨水顺着旗袍的边角落下来,朱妈从外面走进来,一看贺兰湿淋淋的样子,便心疼地道:“小姐,你看你这一身的寒气,你这要生病的啊。”

贺兰摇摇头,道:“我没事,母亲怎么样了?”

朱妈道:“刚才医官来打了一针,这会儿应该是睡了。”贺兰道:“那我去看看母亲。”她就那样湿淋淋地上了楼,一直走到主卧室去,就见主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贺兰走进去,就看秦太太昏沉沉地躺在病c黄上,秦太太病体沉重,听到贺兰的脚步声,却艰难地睁一睁眼睛,哼了两声,又力不从心地闭上了,喃喃道:“鹤笙啊......”声音很是凄凉。贺兰站在了地毯上,身上的含义一阵阵地袭来,她想承煜若是看到这一切,该有多伤心。

她竟没有让母亲与父亲见面的办法。

那么,也就没有颜面见母亲。

贺兰转过身,流着泪走了出去,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楼,路过婴儿房的时候,可以听到小丫头哄芙儿的声音,她回到卧室里,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那一股寒意,是钻到了她的骨头fèng里去,被雨侵湿的这一件旗袍,完全是被自己的体温烘干了。

她站在屋子里,拿起电话的时候牙齿不住地打颤,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一个侍从官接的电话,她说:“我找许重智。”那侍从官就礼貌地道:“你哪位?”

贺兰低声道:“我是秦家少奶奶。”

没等多久侍从官就给了回话,依然很礼貌,“许副官说,若是秦家少奶奶,那么他这里忙得很,恐怕要请你等一等再打电话来。”他说着就要挂电话,贺兰一手拿着话筒,一手用力地捏紧了巨角,手臂微微发抖,“麻烦你再帮我转一次,我姓贺。”

那电话居然立时就转到了许重智的电话机上,许重智一接电话,贺兰就直截了当地道:“许副官,我要进圣斯订医院的手令。”许重智呵呵一笑,“既然是贺小姐开口,那定式没问题,不过这事儿现在跟我说不着了。”那电话里有传来一阵嘟嘟之声,竟是又被转机了,贺兰心中入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直往下坠,电话却就在那一瞬间被接通了,电话那一边,却是一片静寂,分明是有一个人接气了电话,却沉默不说一句话。

贺兰分明觉得无形中有一股压力向着自己直逼而来,就好像是在黑暗里缓慢伸出一双手,沉默冷淡地cao纵一切,迫她低头,那令人窒息的压迫力铺天盖地地压下来,若是有承煜在....承煜对她那样好。

她说:“请你给我一纸手令,我婆婆病得厉害,要见我公公一面。”

电话那一端却依旧祝默着,她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孤立无援地站在屋子里,紫檀木大c黄上还撒着水红色的幔子,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罗幕绣帏鸳被,旧欢如梦里…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这样地低声下气。

他却挂了电话,“咔”的—声,断掉了所有希望。

她缓缓地放下电话,一点点地靠着c黄坐在地毯上,那窗外还是窸窸窣窣的雨声,长窗里透出那晦暗的天空,她冻得厉害,不住地发抖,转头看到c黄边还整齐地放着一条珊瑚绒毯子,便伸手过去,将那毯子扯过来,将自己紧紧地包裹住,把脸贴精那柔软的毯面,泪水顺着眼角融入毯子里去,她在心里凄凉无比地道:“承煜,我该怎么办?我没法子了,我真设法子了。”

屋子里很静,高仲祺放下电话,那嘴唇紧抿成了刀片一般的薄度,双雪亮如电的眼眸,越发地炯炯如炬,仿佛是有着无数滚烫的火炭,要从那一双深渊中迸射出来,烈火燎原直烧下击。

身后传来一声柔媚的嗤笑,‘既然放不下人家,又何必拿架子,倒让自己难过。”紧接着,便有一个温软的身躯从后面贴过来,两段白藕一般的胳膊亲热地搂住了高仲祺的脖子,花露水的香气拂面而来,“仲祺,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这样的情痴,你若是对我有半点心,我便是死了,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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