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表哥之后(314)

  “靠岸后,立即遣人送往大宁。”

  ……

  大宁如今已是朔风凛冽。

  张太夫人如今就居于城东一处三进宅院中,宁王妃亲自安排的。布置妥帖自不必说,园子精致,里头还有一个有地热的花房,冬日也能莳花弄草,不怕老太太平日寂寞。

  地龙早就烧起来了,花房内郁郁葱葱,张太夫人手里拿着一把小竹剪,细细端详着小桌上的一盆艳红山茶。

  张嬷嬷笑道:“王妃娘娘有心了,这花房正好打发时间哩。”

  张太夫人剪了两个小分枝,觉得差不多了,搁下剪子呷了口茶,笑道:“到底是冷清了些。”

  要是能有个小孩子就好了。

  人老,就是念叨抱曾孙。

  张嬷嬷如何不知,笑吟吟,片刻又有些忧虑:“您说这回,世子爷能不能想通?”

  张太夫人怔忪,半晌,才道:“他祖父教得好,承渊本不是那等爱迁怒,不忿青红皂白的人。”

  于楚家,他只是心有魔障罢了。

  孙子心中的结,张太夫人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这恨里头夹杂着伤痛自责,拧成了一个死结,将他自己牢牢困在里头,再不能出。

  张太夫人和老侯爷曾经想过化解的,宽慰,开解,甚至领他寺里听高僧讲过经,俱无法。少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青涩,沉默内敛起来了。了因大师言,他执念太深,已成魔障,非外力所能解。

  老太太无法,只能这样了。

  她以为孙子会带着这个魔障直至生命终结,却不曾想楚姒弄了一场“亲上加亲”,本以为是坏透的事,但看着看着,又未必。

  那时,张太夫人就萌生了一丝念头,或许这是个契机。

  不过她也不急,这种事急也没用。

  直到昨日,她接到傅缙的一封亲笔信。

  张太夫人亲笔,给写了一封很长的回信。

  ……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嗔恨嫉妒,忧悲苦恼,背负太重,汝何不尽早卸下执着?

  稚童年幼,如何可分辨人心秘毒?责不在你,若你母亲在天有灵,也必不会责备于你,……”

  傅缙拆开信,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循循善诱逐字逐句。

  “……不过亲者痛,仇者快,祖母不愿你苦己。”

  “冤有头,债有主,严惩祸首足矣,其余楚氏族人虽得余荫,但或非其所愿也。莫嗔莫执,莫再过分介怀。”

  “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你既舍不去她,当好生珍重夫妻情分。切记,切记。”

  傅缙独坐在帅帐内,一页一页轻抚其上苍瘦的字迹,仿佛昔年那个黄发老妇将年幼的他拥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发顶,慈爱叮咛。

  眼内一阵潮热,他仰首,将热意忍下。

  低头,一页一页反复地看,最后视线定在末页。

  “冤有头,债有主,严惩祸首足矣,其余楚氏族人虽得余荫,但或非其所愿也。莫嗔莫执,莫再过分介怀。”

  “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你既舍不去她,当好生珍重夫妻情分。切记,切记。”

  牛皮帅帐的灯亮了一页,人坐在案后久久未曾一动,如同一尊雕塑。

  他最终伸出手,指尖慢慢地,将信笺的每一个字都抚过。

  喉结滚动了几下,骤他将信笺连同往封皮往怀里一塞,站起大步出帐。

  翻身上马,傅缙令:“告诉樊岳陈瓒,按原定计划回师易州即可!”

  话罢,他已一扬鞭,出辕门往西疾奔而去。

  冯戊等人也不意外,大军都快回到易州了,而少夫人伤情未曾痊愈。

  忙吩咐了,他们急急打马跟上。

  ……

  易州,刺史府。

  屋外“沙沙”的声音,窗棂子上新糊的厚纱要比平时更亮一下,楚玥侧耳听了一阵,是下雪了么?

  她唤了梨花来,让把自己抱到床畔的美人榻去。

  受伤到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一开始的时候,她连挪动都不得,轻微动一动手足,就牵扯得左腹位置一阵剧痛。躺着一动不动也疼,在没有特效止痛药的情况下,她疼得失眠一日,第二天才勉强睡过去。

  当然,这不是她受伤的第二日,实际她受伤后昏迷了三天才醒来了。

  乌篷船沿着盘水而上,差不多把她送返到益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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