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顾曳转头看他了，其实也是在看他们，看到了脸色苍白但一直沉默的沈青玥，看到了那么虚弱却被她重伤的夭夭，也看到了东北大熊似的李大雄鼻青脸肿得哭个像个傻bī。

　　自然也看到了宗藏等数百僧人已经接近枯竭。

　　坐化。

　　其余人……没逃的大概都变成了地上的尸体了，这些尸体惨不忍睹，她好像从中看到了几张连，她父母的，外公外婆的，爷爷奶奶的。

　　她转过脸，唇齿被咬破，内心魔障占据了她大半边的灵魂，还剩下一些些。

　　她用来看向鬼道宗宗主。

　　“你退不退？”她的声音很沙哑。

　　鬼道宗宗主擦去嘴角的鲜血，淡淡道：“放虎归山是愚蠢，你说我退不退。”

　　他挥手，王傀身上鬼气释放出，重重叠叠的，往山体包裹，还有好几个方位冲天而起黑色阵旗。

　　显然，鬼道宗是有备而来的，早已设下了屠杀大阵，要将这里所有人都屠杀在小明山中。

　　——连段道人等人都不会放过。

　　傅红凌等人本快出小明山的，陡然看到下面屏障设下，当时脸色大变。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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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鬼道宗宗主如此赶尽杀绝，顾曳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前有个老头告诉过我，这山中也不是只有塔，还有钟，真到了没有退步的地步，就敲响那座钟。”

　　鬼道宗宗主皱眉，下意识就锁定了山顶的那座钟。

　　不大不小，普普通通的。

　　他探手就要毁掉它，但来不及了，顾曳已经闪电抓住了王傀。

　　乾坤挪移……

　　瞬息千米之外。

　　他们以恐怖的速度，似坠落的星辰，似陨落的流光。

　　朝那普普通通的青铜钟撞去……

　　撞上去之前，她转头朝李大雄他们看了一眼。

　　一眼万年。

　　很久以前，李大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顾曳的时候，这人上了花轿，被女鬼王菁倒挂在树上剥脸皮，他藏在树上，看着那可怜兮兮求饶又各种油嘴滑舌的村姑，暗想这女的长得挺朴素挺丑的，怎么这么jian诈狡猾，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人。

　　然后他的血泪史证明他此生判断最正确的就是这一次。

　　顾曳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可她于他、于他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希望她坏，坏到彻底，坏到无所畏惧，坏到不会哭不会累不会难过。

　　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这样坏的人会痛苦哀嚎，会疯魔，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

　　她度不过自己的那个劫，也是因为在意他们这些人。

　　若是彻底堕落，反而没关系了。

　　“猴子啊……”

　　“阿曳…”夭夭喃喃自语。

　　咚！！！

　　焚血脉以至qiáng实力的顾曳就这么带着纵横邪道的鬼王傀儡……

　　撞在了那座钟上。

　　撞了钟，那钟特殊吗？不特殊的话就该直接化成齑粉了，毕竟现在不管是顾曳还是王傀，随手都能捏碎这厚重的大钟。

　　可它很特殊，特殊到当顾曳跟王傀撞在上面的时候，它的铜钟内侧藏着一个个佛字符文。

　　这些佛字符文于顾曳算是眼熟的。

　　于戒律也是眼熟的。

　　空明祖师的佛文！而且不是一般的佛文，是他焚了躯体烧出的佛金水，再用死后弥留的意志cao控佛金水写下的佛文。

　　这是他为小明寺，为雍刹鬼王头颅留下的最后底牌。

　　但这个撞钟的人只能是顾曳。

　　因为没人能完全驱动这些佛文，除了拥有舍利子的顾曳。

　　这是宿命。

　　从顾曳在那一夜拿到空明舍利子的时候，它就已经朝着此时此刻发展。

　　直到顾曳带着王傀撞了钟，舍利子飞出，释放，钟上佛文爆发，每一个佛字都斗大如一栋小屋子，其实就九个而已，每一个巨大佛字都是数百个佛字的集合。

　　成就了佛家九字真言咒。

　　顾曳跟王傀都在九字真言咒之中，qiáng横到乾坤上人的巅峰？堪比七卦？

　　没用的。

　　这是空明的舍利子，这是空明用佛家躯体写出的佛文。

　　于是……顾曳跟王傀都崩了！被那样恐怖的力量摧毁，身体血ròu，还是灵魂鬼魂都在被摧毁。

　　血ròu瓦解，飞溅，猩红。

　　魂魄开始溃散？

　　雍刹鬼王不甘，鬼魂百丈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