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春风(71)

  泰伯代泰婶狠狠揪住驴耳。

  乔大媳妇头一天来上工,本来忐忑不安,怕自己笨手笨脚拖累丈夫儿子,这会儿听大驴满园子驴叫唤,不但没人管,主子之一的夏姑娘笑得都趴窗上了,她心里这才安定,想丈夫说得不错,这是一户极好的人家。

  “大驴,别只顾对破碗感情,你那堆破衣服要放哪儿?要不咱们把黄梨木箱子扔了,给你换只柳条箱,还得凿些洞,配得起驴皮。”夏苏不但笑趴了,还讽刺。

  大驴就差捶胸顿足,“苏娘,你!你!你!少爷说你在家当老虎,出去装乌龟,我还替你说好话来着,早知如此——”伤心啊。

  夏苏才不在意别人说她什么,笑眯眯弯了深美的眼睛,“我猜猜你说什么。”语气一变,学驴气,“苏娘像老虎?昂昂。胆子跟兔子似的,一受惊吓就跑。昂昂昂。平时慢得却像乌龟,爬在路上,会以为她是个石头人,不带挪步的。昂昂昂昂。”

  “昂昂昂是什么?”乔阿大也进了园子。

  “驴叫啊。”

  众人异口同声,同刻爆笑,真是欢乐。

  园子外,来送便宜礼的彭氏,给门槛绊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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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时终于过去,金秋慢慢穿起枯褐衣,就算没有风雨的捶打,叶子自己就可以轻松脱落,再不用惊乍。夜里更凉,少穿一件衣服就冷到骨里,苏州不分白日黑夜的生气勃勃,随季节的走深,有了明显落差。

  日闹,夜寂。

  对夜行者来说,却是最好的季节来临了,夜寂无人,行走无声,去哪儿都很方便。

  夏苏立在大铜镜前,笑大驴时不觉得,这时她一身缩水的褪色黑衣真是配不起周围。

  屋子分三间,家具也精致齐备。

  一切皆新。

  ☆、第52片 光明夜行

  传闻赵府财力不支,从这间屋子到整个园子,是绝对瞧不出端倪的。

  如大太太所说的,都现成,因为样样都是新置,大到床,小到汤匙。

  想也想不到的礼遇,连泰婶都不习惯,开头两日居然还把饭菜做焦了,说厨房太新,看那些上好的瓷具,一时有点眼晕。

  不但园里物什换过,还添了一驾新车,两匹上品良马。

  夏苏回大太太说不缺人手了,大太太也没有半点不高兴,连同乔家人的月钱一起算在内,支给她这月的用度。她实在好奇,以为赵府没那么富余,可能大太太很富裕,贴这些银子算是小意思。

  但据泰婶听到的,又不是那么回事。

  大太太娘家不穷,却也没富到任大太太随意挥霍嫁妆的地步。

  不管怎么看,这对远亲长辈在赵青河的新居上大费银钱,用意越发明显。

  什么用意?

  招女婿的用意。

  要不是小两口今后的新居,为何要这般下功夫呢?

  笃笃笃!有人敲响了窗缘。

  夏苏想起让她换夜行衣的人,轻努嘴,心想他有什么好不耐烦的,又不是她求他带着出门。

  只是想归想,她清楚越夜越精神的怪胎自己,在连着几日闭门画画之后,也是时候出去透个气了。

  捉了又大又长的外衫穿上,将里头的黑衣藏妥,夏苏走到外面。

  敲窗的男子立于彩石路间,手里的琉璃盏映得他脚下五光十色,照亮他一身墨青。无纹无案的旧衫,英武飒飒的身段,以夜色为幕。冷风,斜影,立势如刀,寒魄出彩华,轻轻松松勾勒出一幅潇洒之极的人物。

  夏苏小时候还自己作画,摹画的天赋显现后,一直忙于揣摩各大名家的画风,全无精力自画,也没有动力。这晚,她却感觉为自己捉笔的一丝迫切。

  “女子出门要精妆细扮,我很明白,不过妹妹出门与寻常女子不同,只要衣服颜色穿得对,蓬头垢面也无妨。哥哥不介意跟乞丐一道走,只要乞丐动作快,不用我大晚上喝风。”

  只是此人一开口,什么迫切也没了,画中的人在心里碎成渣。

  夏苏面无表情,“到底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保准妹妹喜欢。”赵青河也把夏苏看得很仔细,心头哀叹,“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挺秀气的姑娘装在麻袋里,就没入眼之处了。”

  不但心叹,还口叹。

  夏苏向赵青河从容走去,“不小心”踩到某人的脚上,挑选了最不能忍重的脚趾部分,脚尖反复拧转,并压上体重,看他张大嘴喊不出疼的样子,才慢慢收回脚,走过去,背对他轻飘飘一句,“哟,天太黑,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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