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25)

  “你等我下。”董掌柜将度牒还给她,起身去了一趟房里,出来时递给她一顶黑边帷帽,“去了你不要露脸出声,问什么你用写的。”

  杜九言挑眉。

  “这是这行的规矩。要是见面认出来,这事办的就毫无意义了。”董掌柜从小门出去,杜九言戴着帽子跟在后面。

  七弯八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门。

  “知道这是哪里吗?”董掌柜敲门,忽然转头看她,杜九言左右打量了一番,笃定的道:“衙门。”

  “你小子神了啊,”掌柜惊奇不已,“够机灵!”

  杜九言呵呵笑了一下。这还神吗?她想不出来除了衙门还有哪里能办户籍。

  门打开,一个矮个子老头冲着他们招手,董掌柜大步进去,杜九言隔着纱帘打量着四周。

  衙门后面拖着的四合院,灰墙红瓦冷冷清清。

  “在里面,去吧。”老头将他们引到一间院子前就走了,掌柜直接进了房间。房内光线还算亮堂,联排的书架上放着一卷卷的卷宗,临窗的位置摆着桌子,窗户上糊着红纸,一个枯瘦的老头缩在桌子后面写着字。

  老头穿着公门灰袍服,应该是衙门里的刀笔吏,属杂役流。

  “钱!”刀笔吏直接了当的伸手。

  董掌柜早就准备好了,放了一锭二两的银子。

  “二两银办二两银的事,”刀笔吏浑浊的目光投向杜九言,“度牒拿来。”

  杜九言递过去。

  “还是个生员,运气不错。”刀笔吏手法很娴熟,开户籍,添住地时让杜九言将住址写出来,最后题名时,杜九言忽然将他的笔按住。

  刀笔吏眼睛一眯看着杜九言,“想改名?”

  杜九言点头。

  “那就是三两的事,”刀笔吏伸出枯瘦的手,杜九言看向董掌柜。董掌柜又笑呵呵的递了一锭银,不多不少,显然是早有准备。

  刀笔吏将钱塞进荷包,干哑的声音问道:“改什么?”

  杜九言提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字:杜九言。

  “名字不错,”刀笔吏没停留,将名字写上,顿了顿,“三两银办三两的事,户籍上可还想加什么人?”

  此事他不提,杜九言也会提。

  “儿子!”杜九言写在纸上,“四岁,杜……”

  杜什么?她目光一扫,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折射成红色的光,斑驳的落地上,像一片片红色的鳞片。

  “杜红麟!”杜九言在纸上写上三个大字。

  刀笔吏又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将小萝卜的名字添上,晾在一边等墨干,又随手起笔写了一张度牒,吹了吹,两样折放在一起递给董掌柜,“三两银的事办完了,如果再有要求,另付钱。”

  “多谢!”董掌柜接过来,两人出门而去。刀笔吏则颤颤巍巍的找出一本户籍册,在上面添上杜九言和杜红麟的名字。

  原镇远府清溪县顾家村人,顺天四年清溪县生员杜九言,年十九,其子杜红麟四岁,随父落于宝庆府邵阳县。

  德庆楼后院,董掌柜将户籍文书和度牒一并交给杜九言,“杜小哥,往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杜九言双手接过,“身无长物,不然我给掌柜免费用工三个月?”

  掌柜哈哈一笑,摆手道:“你如今乃是生员,我这庙小,不敢用。”

  “这么说,也不一定是运气好了?”杜九言苦眉,成了生员秀才她连伙计都做不了了?这不是断她财路吗。

  董掌柜眉梢一扬,低下声来,“看问题要多面,你说好,自然就是好,你说不好那这运气就是狗屎。”

  “掌柜言之有理。那我这就是走了狗屎运。”她说着,取了银子出来还给掌柜,“好运一起分享了,祝掌柜财运亨通,客似云来。”

  董掌柜没有客气,收了银子笑道:“同福,同福!”

  “那我就告辞了,往后掌柜有事可去鸡毛巷杜宅找我。”杜九言拱了拱手,董掌柜送她出去,“找不找你,这要看你往后是发达还是落魄。但有一言提醒,一个生员,好歹也是读过四书的。”

  杜九言哈哈大笑,“看来,这辈子我只能止步于此了。”

  她说着,一脚踏出客栈大步离开,心情轻松脚步轻快,很快回了家里。

  令她惊诧的是,所有人都没有出去,吊嗓子,练拳,做饭……各人做各人的事,院子里一片祥和安静,只有隔壁院里孩童地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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