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113)

  我继续斜眼瞟着她,“杀气到没有,不过看你现在这模样,赶得上杀猪宰羊了。”

  楛璃知我损她,扬起嘴角一笑,反攻道:“你现在调侃人的表情,跟李辰檐十足相似。”

  所谓知交好友,便是能一眼看透你的死穴的人。

  我怔了怔,表情缓和下来,掀开车帘看去,仍是茫茫落雪的天地,不辨街景,我低声道:“也好,我连他的神情也学得相似,不枉与他相知相识一场。”

  楛璃说:“小茴,既已决定嫁去恒梁,就这样把他放在心底罢。”

  我回头冲她笑笑:“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说的绝不是霍小茴。”想了想,我道,“是思怀以终老。”

  楛璃白了我一眼,“没好到哪里去。”

  我立马回道:“辰檐教过我,说作诗遣格律是其次,重在情景交融。情真意切,不无病呻吟即可。”

  那时他说,“小小江山国”的最后两句可以改改,后来又说原诗好。转眼冬日将去,时过境迁,马车颠簸着亦是向前驶去,等哪日天朗气清了,我便想一句好的,独一无二的句子,添到末尾。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心情竟也舒坦了不少,楛璃一路摩挲着她的小刀,不过多时便到了相府。

  我们前脚到相府,圣旨后脚就入门,封楛璃为近身侍卫,先在相府暂住半月,于半月后入宫。待圣旨宣完,几名小太监又抬来一个小箱子,说是英长泣的赏封。

  箱内不过几件紫色锦袍,月白大氅,不累赘,不失风采,腰封上绣几朵木槿,清雅又略带女子情怀。我越看越觉得不是个事儿,这几件官服,怎么看怎么像为楛璃量身做的冕服。也不知英长泣老谋深算了多久,袍子做好就等着送来。

  霍随看得汗如雨下,把我拉到一边,半开玩笑半惶恐地说:“小姐,如今这府里,住了两位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爹听了窃笑道:“修榆,明儿从禁军里抽出一百个来护府吧。”

  腊月已过,半月后便是春节。不日英长泣便宣旨将我嫁至恒梁,送亲的行队于正月初三起行。屈指一算,留在相府的日子剩不足一月。

  现在想起所谓杀破狼的宿命,果真起落无定,流离无归,然而以起落流离换心安,也是值得的。那日在姬州,姬扬在浮云寺外备了马车,事后便与暖菱张立春找了一处隐秘之所为李辰檐疗伤。

  楛璃说,待辰檐伤好些,他们便送他回永京城,一是因为姬州是廖通的势力所在,二是怕辰檐醒来见自己身在姬州,心中定会起疑,即使有伤,也会赶回永京打探消息,不若就直接让他回永京,找个僻静的住所,安心养伤。

  和亲的旨意宣过后,永京城热闹了几日。相府来客若流水,其实探我只是幌子,探楛璃才是正经。爹整日哀嚎:“想我富丽堂皇府邸一座,如今沦为菜市场,何其不幸。”

  此言不虚,朝中大小官员,每日来府如赶集。如此五日后,相府关门谢客,道冬寒入户,一家老小纷纷病倒。此事在朝堂之上引起不小轰动。爹告了病假,大哥二哥整日上朝被人嘘寒问暖,差点没问出病来。

  英长泣却扯着嘴角笑,“霍爱卿病了?”说着扬眉看着满殿朝臣,“被你们闹病的吧?”

  据二哥说,当时朝廷之上鸦雀无声,只听英长泣又道:“甚好,前些日子,朕体恤霍爱卿,怕他忙不过来,于是派了两个乾坤殿的小太监去他府上,也好帮衬接待宾客,安放礼品。霍爱卿说,待身体好了,给朕挑两个如意的送来。”

  这番话毕,朝堂上的大臣都哆嗦起来,殿外的风呜咽得吹着,腊月的雪清白贼亮。

  英长泣笑了笑,撂下一句,“天太凉了,诸位穿厚点缩紧点将自己裹严实点便是,在朝堂上哆嗦,怎么也不好看。”

  当日,一名小太监赶到相府,告与爹,皇上说天寒也得换气,便是敞着门也无妨。果不其然,当相府小厮怯生生打开大门,一个下午只听廊檐铁马丁铃响着,再无访客。

  爹有些惆怅,悲叹:“想我两朝重臣,如今无人贿赂,俨然如弃臣一命,何其不幸。”于是第二日,他抖了抖官服,病好了叩谢隆恩去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便到了小年夜。等小年夜一过,离楛璃入宫之日便只剩三天。近日她无事在西苑练练武艺,两柄短刀还是当年从倾城楼带出来的。刀柄处已有磨损,用布条缠着,楛璃虽好行侠仗义,然而机会太少,用刀只是比划,最近便找了块磨刀石,常常坐在西苑的水池边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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