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右带刀(10)
“他和他爹关系不好。”
想到青灯卫听命于耀王,花岛便问:“难道他与耀王关系好?”
“也不好。”
真是怪胎。
“那他的刀为啥挂在右边?”
“这个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老人抓起甘草喂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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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ūn去秋来,一转眼,又到了草木枯huáng的季节。
花岛的消息极为闭塞,成天心思全耗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再这样下去,青灯卫要忘了他、jú屋的伙伴要忘了他、共和党也怕是要忘了他。
蹲在池塘边搓完衣服,端着盆往回走。院墙之外,秋日斜阳投落在对面的窗玻璃上,给它们镀上一层刺眼的金光,光晕扩散,模糊了屋檐的尖尖一角。
梧桐树凋零,落叶乘风远去,哗啦啦一片,像鸟。
他呆呆看了一会儿。
曾经也觉得自己也像鸟,如今却被一身队服和不明所以的家国责任囚住。他放下木盆,忽然有个主意。
——他要爬到哨塔顶上去!
哨塔在屯所西南角,就靠着小菜园。花岛松了松衣带,见四下无人,深呼吸,先是攀到猪圈顶,接着爬上院墙,借力一跃,“砰”一声,手指扒住了哨塔的栏杆。
好家伙,以前的功夫还没忘。
他敏捷地翻进去,还不满足,继续往上,直到把塔顶瓦片踩在脚下。
此处凉风不息,chuī拂衣摆。黑色瓦顶鳞次栉比,炊烟四起,电线jiāo错,人来人往,再远一点的地方,火车腾着滚滚浓烟驶向北方。
北方,是伪燕国。
十六年前,它还是大贺朝的土地......
思绪忽被一道尖锐的马嘶划破。
huáng昏街道上,一盏青灯猝然亮着,朝屯所奔过来了!
骑马的人正是韩径夜。
花岛立即伏身,但青灯卫的队伍显然不是冲他来的。只见韩径夜身后两人驾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卧了四个血肉模糊的伤员。
“让一让——!”他大喊。
马嘶尘哄一街烟。
屯所里也起了动静,几个队士跑去开门,骚乱逐渐扩散。
“队长!你还好吧!?”
“发生什么事了?”
“有多少人受伤?”
花岛悄悄从哨塔顶下来,屯所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先前看到的板车从池塘对岸颠簸而过,残留一丝血腥气味。
“嘿,怎么回事?”他随便拉住一个人问。
对方投来短促一瞥,随后说:“傅田大人被暗杀,我们遭到埋伏。”
“韩队长呢?”
“在议会所。”
花岛楞了几秒。
不知不觉中天已完全黑了,提着青灯的队士跑过走廊,脚步声不断。
他随人流一起,第一次来到议会所的三层阁楼前。刚欲迈上台阶,一只手忽拉住了他。
“司徒叔?”
“你不该来这里。”老人把他拽下,神情严肃:“里面在开会。”
“我——”花岛一时语塞,终于平静下来,问:“伤员如何?”
“在治疗。”老人与他贴着墙根站着,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擦亮火柴点着。“你听说了吧,我们被人埋伏,傅田也死了。”
花岛不响。
“今天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以后还多着呢,习惯就好。”
“是......是什么人gān的?”
“不清楚。也许是那帮胡党。”
这时,一名队士由他们眼前经过,抹了一把眼泪。
“小何,怎么了?”司徒叫住他。
“赵组长......没救过来。”
老人手中的香烟燃断一截,掉在地上。
那天,谁也没有睡着。
司徒将未尽的香烟插进土地,蹲在小菜园边看它亮着火光,一点点熄灭了。后来,花岛才知道每逢队士离世的时候,他都会为他们点一支烟。
心里像被石头锤了一记。
说实话,青灯卫的死活花岛是不关心的,整个世界的毁灭与幸存都与他无关,他在意的只是世上那么几个人罢了。
他不愿看到一个悲伤的司徒老头。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月如钩。
夜深了,花岛没有回房,而是漫不经心地闲晃,路过走廊时偶然发现武庙殿里的灯还亮着。
武庙殿供奉武神「望」,他是所有武士崇拜的对象。花岛从前不信,这回踌躇片刻,决定走进殿内。
不曾想,一抹玄青色的身影已经在那儿立着了,烛火摇曳,照得墙上影子诡谲多变。
花岛见那人,转身欲退。
“既然来了,就拜完了再走吧。”韩径夜清冷的声音dàng过来。
花岛站到他身侧,双手合十拜了三下。神龛里那尊武神像足踏飞云,身披七彩授带,右手握刀,左手捧一枝梅花,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浑圆。
它面前,三炷青烟缓缓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