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右带刀(26)
......
杀!
他一刀刺过去,韩径夜避开,后面的士兵便席卷而来,吞没了那个遍体鳞伤的身影。
苍白的剑影挥舞,鲜血喷薄而出,韩径夜站在尸体中央,一如既往,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漠然。
尹清玄擦拭刀刃,将手帕慢条斯理地收进衣带。
灵谷阁的刀法他偷偷学过,因为不甘心。那些日子,白天练习双刀,晚上便挑灯钻研,直到灵谷阁的一招一式也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jiāo手之间,他满意地看到韩径夜终于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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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冷了,北方真他妈的冷,冷到人骨髓里。
花岛扒了燕国士兵的制服换上,忽听得一声闷响。
他没有收刀,循声走过去,先是望见雪中的血迹,随后才看见那个人。
王参谋躺在山茶花枝桠中,目光吃力地转过来。
“......花......”
不消说,一切已经了然。花岛扑过去检查伤口,握紧他的手,低声道:“是我。”牙齿打颤。
王参谋笑了:“去救......队长。”手便垂下去。
花岛为男人抹合双眼,来不及哀悼便抄起锈刀向上狂奔。寒风刀片般灌进喉咙。
一定要赶上啊!拜托了!
登顶的时候,他一眼就望见了包围中央的男人。韩径夜以刀为杖,勉qiáng支撑着站立,鲜血顺着手臂一路淌下。
花岛先是庆幸他还活着,紧接着大喊一声:
“队长!”
在尹清玄看来,花岛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一个士兵,竟不要命地死死抵住了他的短刀。这人压着帽子,只露出一片紧抿的嘴唇。
刀刃刮擦,耳边哗啦一声,花岛踏着奇异的步法抽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尹清玄无法看清他的刀路,快速闪开,但还是避之不及地被划出一道伤口。
花岛掀了帽子,扭头去看韩径夜。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安定侯却忽然闪现在视野!他趁花岛不备直攻而上,电光火石间,刀尖笔直地贯穿左肩,没入躯体沉闷的一响。
就那么一刹那的事。
花岛有些难以置信,定住了。安定侯将刀从皮肉中抽出,这才牵起一阵淋漓的疼痛。
所有呻|吟都卡在喉咙,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血腥味。慢慢地,他倒在雪地里。
安定侯再次举起双手,对准了他的心脏。
不能死。
花岛支撑着最后一线清醒,伸手摸到那块冰冷的铁。
枪!还有枪!
他几乎来不及瞄准,对上方猛地扣动机板。
砰!
枪声震耳欲聋。
一缕青烟飘散。
安定侯被击穿大腿,硕大的身躯栽倒下来。
花岛吃力起身,迎面撞上燕国士兵——出手的瞬间一道寒光斩飞了他的头颅。
韩径夜仍保持着刺剑的动作,黑发遮住了表情,护额白缎上触目惊心地溅一道血迹。
他没有多余的惊讶,没有多余的疑问,一把托住花岛,使他得以有一个支撑。
“能走吗?”
“能。”花岛摸到他的脸,那上面沾满粘腻的血渍,“我......我知道一条路下去。”
“好。”
花岛觉得此时韩径夜的回答是难得的温柔。
“开枪!”尹清玄发令。雨点似的子弹便朝他们she来。
韩径夜带他越过石墙,一手揽紧了腰,一手护住后脑,两人朝山下飞速翻滚,所经之处草木摧折,白雪中拖出一条刺目的血痕。
后背撞到树gān,韩径夜停下,把花岛扶起。
“别管我......你走。”花岛说。
那人十分执拗地咬下一块衣襟包扎,这时,两杆□□抵住了后背。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燕国士兵宣判道。
韩径夜睫毛颤了颤,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为什么,花岛竟有点想哭。
他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砰砰砰!
忽然间子弹穿透士兵太阳xué,脚步声渐渐清晰——
是剑南来了!那小子端着架步|枪,手还在不住地抖动。
“队长!花岛!”
他跑得跌跌撞撞:“我们的车就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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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像是一个遥远的词语了。
花岛只记得自己被抬上一辆卡车,模糊中似乎还听见女人的声音。
“别往南门!往西门走!那边门禁松,我们能冲出去。”秀丽指挥道。
他最终也没能知晓这个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女人的结局。
许久之后他才从小潘口中得知,卡车驶出燕国不远便遇到了哨岗,秀丽主动下车攀谈,就再也没有回来。
雪地里只剩一双淡紫色的绣花鞋。
兴许发着高烧吧,半梦半醒中,他仿佛回到了蓬莱,那个象征着宿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