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气非常qiáng势，不容拒绝，像是久居上位的贵族，又或者...严厉的父亲。

“爸，我觉得我挺好的，最近一直没有发作过。”石豫接过冒着热气的乌漆嘛黑的药碗，苦意从鼻尖窜到心里，他并不想喝。

石豫口中的爸，那自然就是石猊明了。在十绝阵松动之前，当世唯一的妖王。石猊明于二十年前压制群妖，跟人类签下了和平共处的条约，一手促成了今日的局面。

这位传说中的妖王想来应该是慈眉善目，爱好和平的妖怪，然而他并不是，他非常严厉，还有点专治，不容反抗。

石豫也知道自己说这话没什么用，也就是小小的抱怨一下，他一边说一边仰头将药全都灌了下去。

灌完药后他立马张着嘴哈气，想要chuī散口中的苦意，虽然已经喝了十几年，但这光闻都要昏过去的苦味还是难以习惯。

“男孩子怕什么吃苦？”石猊明训斥了一句，表里如一的严厉。但他说归说，却从袖口里掏出了一颗水果硬糖，递给石豫。

石豫笑眯眯的接过了，他爸就这样，口是心非。一边说男孩子应该顶天立地，应该不畏苦难，但自己真跌了碰了，还是会跑过来将自己扶起来。

石豫不知道别人的父亲是怎样的，但对于自己这个妖怪父亲，他觉得石猊明是天下第一好的父亲。石猊明就是所谓的严父，严厉归严厉，但严厉的表象下，也藏着一颗爱子之心。石豫觉得自己年幼时能够遇到石猊明，一定是撞了什么大运。

他撕开糖纸，正准备吃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糖果从他手中滑落，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石猊明眼神忽然一凝，他将石豫手上的药碗接过放到一旁，然后扶住了石豫的肩膀。石豫正在轻轻的颤抖，他死咬着泛白的嘴唇，本来有些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额头冒出冷汗，这是痛极的表现。

石猊明是八百年修为的大妖，当世难逢敌手，但他对于这一幕却无能为力。他搂着石豫，让石豫靠着自己宽厚的胸膛。石豫非常瘦，跟身材高大的石猊明一对比，就更加明显了，他整个人都被石猊明抱在怀里。

石猊明闭了闭眼，他也不说话，严厉的父亲并不会说什么安慰孩子的话，他只是用行动向石豫传达一个信息，他一直在。

他一直抱着石豫，等待这阵钻心的疼痛过去，跟过往无数次一样，他只能等待，快二十年了，他遍寻天下，却并没有找到任何解毒的办法。

过了良久，石豫的冷汗已经将身上的衬衫都浸湿了，疼痛终于慢慢缓解了下来，他脸上的血色尽失，不复之前玩手机时的jīng神。

他手脚虚软无力，连脱衣服都困难，石猊明动作熟练的帮着他将湿透的衬衫脱掉，重新换了件gān净衣服。

石猊明没有说任何话，石豫也没有，这一幕，太熟悉了，二十年内发生了很多很多次，多到数不清，这钻心的疼痛一直伴随着他，他虽然不是修武的体修，但但凡会吐纳灵气的修行中人，身子一定不会比普通人差。

但石豫却非常瘦弱，因为这频繁发作的疼痛，每一次发作，都是一场痛不欲生的折磨。他活着已是不易，又怎么敢奢望像其他人一样qiáng壮的身体。

但即便是这么痛苦的活着，也快要做不到了。

“快没时间了，二十年的大限要到了。”石猊明沉吟道，他语气并没有多少起伏，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然而石豫知道他藏于表面下的担忧和关心，他这个妖怪父亲一直如此，跟个闷葫芦似得，口中永远只有训斥与批评，但心里却一直关心他。

石豫费劲的扯动了一下嘴角，乐观道：“还有大半个月呢...”

“风魂已经被收服了。”石猊明打断了他，突然起了另一个话题。

石豫一愣，他没想到石猊明会突然提起这件事，风魂被收服的事岳江已经在微信群里说过了，并且对各位出手算卦的群友表达了感谢，一群人互相chuī了一通彩虹屁，全然不提当日吵的你死我活的盛况。

石猊明说这个gān嘛，石豫兀自在疑惑，石猊明接着道：“五雷令现世，青城山的季渊算出雷魂在雷鸣不止之处，烈风剑已经重铸，他们下一个寻找的，应该就是五雷令的雷魂。”

石豫心里一惊，他终于想到了什么，他急切道：“可那只是个传说，五雷令未必就能解毒...”

石猊明伸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他并不是来询问石豫的意见的，他只是在通知他：“我要试一试。”

说完，他就从chuáng沿上站起身，qiáng硬的将石豫身体放正，平放到了chuáng上，并且帮石豫盖好被子，揣着没收的手机转过身去，离开前，他叮嘱了一句：“收服风魂的是那位千年前的妖王，我今晚去会一会他，会回来的晚一点，你早点睡觉，不要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