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毒入骨。

石豫觉得身体有些虚软，他跌坐在了地上，体内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他捏紧了手心的石球，五指泛白，太疼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疼痛，死亡仿佛都变成了解脱。

他不住的哆嗦，额头冒着冷汗，盛夏之夜，他感到寒冷。

但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上了他的手掌，大手握着小手一起，攥紧了石球。

石猊明将石豫抱在了怀里，他让石豫靠着自己的肩膀，自己又将侧脸抵在石豫额头。

他哄孩子一样的，轻轻拍着石豫的背脊。因为疼痛不安的颤抖的石豫稍微平复了一点，死亡的寒冷褪去，他内心挣扎着燃起火种，那火种名为活着。

他想要活着，他想要跟着这个妖怪爸爸一起，父子两个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长夜将尽，第一次发作的妖毒疼痛褪去之后。

石猊明将石豫背到了背上，他背着石豫不知道走向哪里。

石豫被疼痛折磨了一夜，脸色苍白，声音无力，他低低的叫了一声：“爸爸...”

石猊明沉默了片刻，他只回了一个字：“嗯。”

石豫笑了一下。

这是石猊明第一次回应这个称谓，之前要么无视，要么否定说“我不是你爸爸”，石猊明的这声“嗯”意味着，他承认了石豫，承认了和石豫是父子。

石豫又叫了一声：“爸爸。”

石猊明也又“嗯”了一声。

石豫好像叫上了瘾，跟复读机一样，一直叫着：“爸爸。”

石猊明也耐心的回应他，每一次呼唤，他都会“嗯”一声，既为人父，那么孩子呼唤他的时候，他一直都会在。

终于，石豫嘴里蹦出了除了“爸爸”两个字之外的词汇，他问石猊明：“我们去哪？”

石猊明看着初升的朝阳，将背上的石豫又抱紧了一点，他答道：“回家。”

流làng之人终于寻得了方寸之地，可以称之为家。

石豫搂紧了石猊明的脖子，跟着这个妖怪爸爸一起，回到那个他失而复得的家。

第83章

“再后来，我爸带我遍历天下，寻找解毒之法，又为了让我的身体变好一点，拜托dòng玄真人，也就是我师父收我为徒，条件就是他出面约束妖族，让人和妖得以和平共存。可惜...”

石豫捧着茶杯，平淡道：“妖毒无解。”

听故事的三人都有些沉默，岳江和姜炳的沉默是因为被这对妖怪父子的故事所打动，姜桦的沉默单纯的就是沉默，他不会被任何故事所打动。

他听着听着就有些走神，他对于别人的故事并不感兴趣，眼睛望着窗外发呆。

岳江最先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默：“别说什么无解不无解的，明天我们就上关山了，等着收服雷魂之后，我带你认识一下我师弟，再邀请你去我们门派转转。”

石豫笑着答了一声：“好。”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眼中对未来的绝望并没有被冲淡。

他挣扎了二十年，被这深入骨髓的毒素折磨，一次次寻找，一次次失望，疲累和反复的病情让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升起希望。

他早已认命了。

但他从不后悔，认识石猊明是他的幸运，中妖毒又算什么。只是可惜，不能再陪着这个妖怪爸爸更久了。

“我跟你讲，我们门派虽然地方不大，但山珍野味应有尽有，我师父在河里养了几条鱼，被我和师弟偷偷捞出来吃了不少，到现在他都没发现，一直以为是被山里的野鹤偷的哈哈哈，诶，等你来了，我带你去捞鱼，我们qiángqiáng联手，把我师父剩下的鱼苗一把捞光！”

岳江说的兴致勃勃，石豫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但岳江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因为石豫突然发作的妖毒，他和姜炳姜桦都是一夜没睡，现在难免有些困了。

石豫善解人意道：“我也好些了，妖毒也就是发作的时候折磨人，过了也就好了，你们先去睡吧。”

岳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行，我们也回房睡觉，养好jīng神明天上关山。”

他说完就想离开，酒店的都是标准间，住不下那么多人，他的房间在隔壁。

姜炳也拉着姜桦，起身告辞。他一直没有说话，他跟姜桦住一个标间，带着狐狸jīng回房后，又突然道：“我有个东西忘记拿了，你先睡觉，我马上回来。”

姜桦乖巧的点了下头。

岳江三人走后，石豫坐在chuáng沿上，倚着chuáng背，静静的眺望远方，他看着车水马龙的人世，有些眷恋。

时日无多之人，看一眼少一眼。

他在岳江等人面前将自己的情绪掩藏了起来，对着石猊明也不例外，他一直装的很乐观，其实他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