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又啧了声，扭开保温瓶将饮料饮尽。

医生这种东西，就是没得商量。

交还保温瓶，对方停顿一会儿确认叶修已经将饮料喝完且没有动手脚——他有这个前科——才继续下一个步骤。

「从现在开始请保持心态上的平静，不要说出『苏沐秋』三个字，也尽量不要想起他。现在请告诉我你的身体有什么异状。」

「现在？还是苏……」叶修咳了声：「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

「现在。」

「嗯……好。没什么力气，手软脚软，后面……你知道的，有点麻不过不碍事。」叶修抬起手握拳再放开。「其他部分倒是没什么问题，这里很温暖、饮食充足，头不会痛，也没有咳嗽发烧迹象。啊，膝盖以下还是没知觉也不能动，你确定那边的神经真的没有坏死？」

「并没有，暂时只能认为是精神上的伤害投射，当精神上的结解开双腿便会恢复，只不过久不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小腿萎缩等后遗症，请每天空出至少一小时按摩时间。」

「……你是不是把这话也对沐秋说了一遍？」

「是。」张新杰没有否认：「但请不要在这时候提到他。」

「抱歉。」

「请注意，这会影响到诊疗结果。」他再次提醒。

旁边传来拉开行李箱的声音，扣环解开的声响过后，张新杰将一个指套套在叶修食指上。

「现在开始测量心跳、体温、血压、激素浓度等生理数值，需要抽取你十毫升血液。」

「我知道，没事，你直接用吧。」叶修答。每两日一回的检查，他几乎习惯流程了，张新杰每回都给他提醒，也许是被他在第一次清醒着检查时的反应吓住，毕竟他对针这种东西有点不怎么好的印象。

手肘朝上，微凉的酒精棉花轻轻擦过选好的静脉上方。

叶修深呼吸。

没事的。

没事。

只是抽血检查。

没事。

「小张啊。」

「有不舒服吗？」

「不是。不要那么紧张，跟这没关系。我只不过好奇你怎么跟老韩走到这一步？」

医生松口气，缓慢将针推入血管，口中回应：「自然就在一起了。」

「禁止说谎。」

「开玩笑而已。」张新杰改正谎言面不改色：「是我追的他，Alpha基本上没大脑，动几个计策就能创造机会。」

「……张新杰你真的学坏了。」

「谢谢叶神的指教。」

医生抽出针头，棉花压在伤口上止血，同时间仪器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基本测量没有问题，血液检测的结果在一分钟后出来。」顿了一下，他知道他面前的病人在想什么。「现在开始，我们需要谈谈你失眠的问题。请你回想那几天里苏沐秋对你做的所有事。」

脉搏一瞬间飙高。

瞳孔缩紧，呼吸顷刻间变得急促。

没事。

叶修抓紧床单，告诉自己。

冷静下来，没事。

你不在那间监牢里了，这里也不是地下室。

叶修，放松，你已经没事了。

放轻松，苏沐秋不在这里。

苏沐秋也不会进来。

苏沐秋……

苏沐秋在哪里……？

苏沐秋在哪里！

苏沐秋在哪里苏沐秋在哪里苏沐秋在哪里！

不要！！！！！！

「叶修！」张新杰的话吼回了他。「你没事，这里只有你跟我，苏沐秋不会进来！」

「……你怎么敢肯定？」

「文清站在门口。」张新杰用一种我家符咒很灵的语气表示：「抱着韩焱。」

「……哈。」

叶修突然就笑了，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仔细感觉，苏沐秋确实不在这里。

「人家是女娃吧，叫什么韩焱？」

「我认为我和文清间需要一点热情。」

「得了吧你们想自燃吗？」叶修真的乐了。谁不晓得韩大将军曾为了张新杰一个随军医生只身灭了两艘航母级战舰，简直都可以拿去拍电影了。「我没事了，这么多次还是不习惯啊，这疗法……真的有效吗？」

「临床报告显示大多数PTSD患者可经由延长暴露疗法获得改善，我们试试，真的不行我会再想其他办法。」

「新杰你真的是军医而不是心理医生吗？」

「战争是占据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一大主因，身为随军医生需要能面对各种状况。」

「……好我服了，听你的。」

「那跟之前一样，就请你把仪器给你的每一个恶梦说出来，这次深入一点，想到什么说什么，能讲得越细就越好。」

还真是困难。叶修说。

「第一次，其实挺难过，我被他压进水中，呛到就慌了，喊他名字也不停手……」

「第九次，我真的已经累了，如果那根针再早一秒，估计我就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