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站着，后来不知是谁看到他脸色白得可怕，给他搬了一个椅子。他望着乌压压看不到尽头的人群，毒素带来的眩晕渐渐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灯火下那一张张急切而期盼的面庞。

再救一人，努力保持清醒就能再救一人……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天色一直是黑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看见面前一人又一人轮换，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批人。

他的眼皮在打架，手指颤抖着，全身无力，灵力所剩无几。

终于，他意识开始模糊。

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混沌，让他多了一丝清明，“仙君，到我了，您别睡啊！”

后面更多的人叫喊着，推搡着涌来，死死拽着裴暮雪摇晃着。

“您快醒醒！您这么厉害，救我们只需一息，可怜可怜我们吧！”

“您别睡啊，凭什么排在前面的人能得救，我们就得被放弃！”

“对啊，我们遵守规矩排队，却让那些投机挤上来的人抢了生机！”

裴暮雪咳了几声，强撑着保持清醒，可是毒入肺腑，他已无力。最终，他紧紧抓着扶手又放开，重重倒地。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隐约瞥见，医馆上空浮着一把闪着微光的剑，这是他的霜骨剑。而他分给众人的灵力，一点一点从人们头顶飞出，汇聚而上被霜骨剑吸收。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什么呢，为师替你救治，再加上这里灵力充沛，一定能好起来的！”

裴暮雪努力分辨，这是温吉星和应如是的声音，而对话的地点……

场景逐渐清晰，这里裴暮雪并不陌生，是小世界中厉阳的山洞。温吉星胸口一片红，面色晦暗地躺在干草上，应如是握着他的手，眼中尽是痛色。厉阳在一旁被羽风的圆球关住，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身影。

裴暮雪的意识浮在空中，只能隔空看着场景走马灯一样变换。

温吉星很快死去，裴暮雪看到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人，一起在一个漂着小雨的清晨将他安葬。

接下来的画面，裴暮雪的意识一直跟着小世界中的霜骨剑，看到当初的事件重现。厉阳开启暗道，他们没能力挽狂澜，小世界崩毁。

而霜骨剑通过暗道，流落到千年前的人间。

这样一把极品宝剑，被众多修仙者争抢，沾染无数血光。每一任主人都会渐渐发现，剑里有一个傻乎乎勤学好问的剑灵，他们教他术法剑意，辗转多年后，霜骨剑终于落到了一个温姓普通人手中。

这一回，剑灵不再请求主人教他，恰恰相反，他拿出了一本占卜秘籍。从此，温氏渐渐以占卜名动天下。

画面一再转换，最后霜骨剑被厉阳寻得，带回了黄尘暗界，从此沉寂。

“你……”裴暮雪开口了，他知道温吉星能听到。

耳边响起了温吉星的声音——

“我就是我啊。千年的等待，终于再度成为了我自己。”

第115章

霜骨剑有聚灵的作用，是万幸，他的魂魄没有消散，有了一个最好的依附体，也是不幸，独自过了千年的岁月，恨意爱意刻骨铭心之后又归于平静。

裴暮雪眼前的画面依然在继续，霜骨剑被敖初真带进人间，流落在外时以血契救了一个少年，这个少年的眉眼很眼熟，尤其是眼睛，多年没变过，和如今的蔺明哲一模一样。

从此剑灵有了一个追随者。

他们在宁遥镇住下，剑灵心中的爱恨突然有了依托，再度强烈。蔺明哲和温天逸成了朋友。温天逸身体不好，蔺明哲时常去为他诊治，有时会带上霜骨剑，这是剑灵期许千年的温暖。

后来，某一日。剑灵郑重地交代给蔺明哲一件事——

他要夺舍一人。

因为宁遥镇的灾厄即将来临，届时十方阁会来血洗小镇，而他的父亲则会被无仁杀死。

蔺明哲在镇上设了一个阵法，放出了附体小鬼，待小鬼吸收生命力成熟，就可以利用它们驱动阵法，为剑灵夺舍阵内的一个人。

剑灵想，若是能直接夺舍无仁，消灭这个可恶的魔人头头，就可以直接报仇。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裴暮雪不用看也一清二楚，因为小鬼被他擒拿，阵法未能成功发动，剑灵没能夺舍无仁，一切的一切都没能改变。

温吉星失去了父亲，进入了千山派，后来被蔺明哲的谎话误导，偷偷跟去黄尘暗界寻仇，被龙西传送到千年前的小世界，再次被厉阳刺死。

温吉星笑道：“看你的表情，已经知道一切了。”

画面一点点消失，归于黑暗，裴暮雪转过身道：“蔺明哲曾经捉走温吉星，是因为你想尝试进入自己的身体，可惜被我打断。后来在小世界里，温吉星死的那一刻，你终于拿到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