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13)

  来日方长。

  *

  日落月升,华灯初上。

  京城西南一隅,坐落着一栋三层酒楼,名叫织锦楼。位置偏僻不说,从外部来看也毫无特色,但内部却装饰华美,往来非富即贵,是京中鼎鼎有名的销金窟。

  今日织锦楼不接外客,被袁家大公子、兵部侍郎袁少戎包下,用来招待刚回京复职的寇指挥使。

  客人姗姗来迟,袁少戎安静喝茶,袁少谨却有些沉不住气了:“架子真大,根本不将咱们袁家放在眼里啊。”

  “他肯答应赴宴,已是很给面子了。”袁少戎不急不躁,徐徐道,“再说咱们有求于人,乖乖等着吧。”

  茶水冷了三次,才终于听到有人来报:“寇大人到了!”

  袁少戎理了理衣袍,亲自起身去接,袁少谨随在他身后,先前还一股怨气,人到门前他心中又生了些怯意。

  兄弟俩走出织锦楼,一顶鎏金镶玉的轿子被四人抬着稳稳立在门边,迟迟不落地。

  袁少戎与寇凛年岁相仿,又同为三品官,拱手道:“寇兄。”

  袁少谨则行了拜见礼。

  对方依然没有落轿的意思,随行两侧身穿常服的护卫矮着身将轿帘拉开,寇凛就坐在轿子里与他们说话:“袁兄客气,有事在这里谈便是,织锦楼我就不进去了。”

  袁少戎依然是彬彬有礼:“寇兄是嫌弃这里不够资格?不若换个地方?”

  寇凛依然带着笑意,却携着调侃:“我是怕再被弹劾,我隐约记着我那一千多条罪名里,就有一条是‘时常出入织锦楼,穷奢极欲!’,是御史台刘大人的折子吧?似乎是袁首辅的门生?”

  袁少戎微微一讪:“误会而已。”

  两人客套着,袁少谨凝神屏息,悄悄朝轿子里望去——光线太过黑暗,只窥见寇凛披着一件大到夸张的银狐毛披风,怀中抱着一只蜷缩着的猫,被他戴着金扳指的手轻轻揉着头。

  果然如传闻一般,此人最是喜欢金灿灿和毛茸茸。

  第5章 怪癖

  无论袁少戎怎样好言相劝,寇凛无动于衷,他唯有吩咐随从封路:“的确有件事想请寇兄帮忙。两年前家父在都督府为舍弟谋了个闲职,奈何舍弟自幼在家中被娇惯坏了,前些日子竟顶撞了宋都督,怕是待不下去了……”

  寇凛有一搭没一搭的抓着猫毛,不接话。

  袁少戎稍待片刻,继续:“家父已为舍弟准备了其他去处,又忧心他性情顽劣,往后在官场上难免吃亏,想请寇兄暂时将舍弟收入锦衣卫,磨一磨他的性子……”顿了顿,补充,“舍弟自小习过些武艺,离骁勇善战差得远,却绝不会给寇兄添麻烦。”

  袁少谨低头装作羞愧状。

  袁家借东宫失窃案,谋划着让楚箫回京是要揭穿他,岂料寇凛竟掺合进来,今后楚箫人在锦衣卫衙门,他们还如何下手?

  静了许久,当袁少戎以为他用沉默来表达不同意时,寇凛忽地开口:“袁少谨?”

  袁少谨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下官在。”

  寇凛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你兄长说你性情顽劣,我记得你从前在国子监时,也是颇有些才名的,每次都能取得第二名。”

  “二”这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知道寇凛是在调侃自己,袁少谨袖下的拳头捏了捏,竭力维持着冷静:“是,下官正是那个每次都输给楚箫的第二名。”

  寇凛惋惜道:“三年前楚箫因身患重疾错过殿试,你总算有机会在殿试夺魁,却听说你竟也在殿试前堕马受伤。真真是可惜。”

  袁少谨垂下眼睛,心中充斥着苦楚。楚箫是装病,他也是故意让自己堕马的。

  他有他的骄傲,宁愿做“万年老二”,也不想世人提及他时说一句,“可惜楚箫因病错过殿试,才让那个袁少谨考中了状元。”

  三年前他爹将他吊起来抽鞭子,质问他倘若楚箫一辈子不考科举,他是不是也一辈子不考,被抽的皮开肉绽,他还敢拧着脖子大声说是!

  寇凛将他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印证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招招手:“你走近一些。”

  袁少谨分了心,一时没反应,他大哥轻声呵斥:“还愣着做甚?寇大人命你上前。”

  袁少谨赶紧快走几步。

  “再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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