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4)

  思及此,楚修宁不禁捏着眉心微微叹气。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儿女终于慢慢回归正常,究竟幸或不幸。

  只确定此时的京城险象环生,接他兄妹回来,无疑是将他们往火坑里推。

  但圣上密旨在身,由不得多想。

  楚修宁沉了沉眼眸,修书一封寄往济宁,命他兄妹即刻进京。

  说起来,他三年不曾见过自己这双胆大妄为的儿女了,气恼归气恼,却也甚是思念。

  第2章 途中

  十数日后,济宁。

  艳阳高照,运河水面浮光掠金,层荫密布的河岸边,停靠着一艘正欲北上的商船,在此地已经滞留了一个多时辰。

  窗明几净的上等舱里,楚谣安静的坐在窗下,将盖在双腿上的薄绒毯往上提了提。

  “阿谣,腿又疼了?”楚箫围桌翻看札记,被外头传来的嘈杂声吵的心烦,一抬眼瞧见楚谣揉膝盖的动作,眉头立刻皱起来。

  “没,水上湿气重,得多注意些。”楚谣摇了摇头,将脸转向窗外。

  楚箫张口想说话,又咽下。

  一年四季,他最厌恶秋冬,一入寒,妹妹的腿伤就时常复发,可偏偏她是个又古怪又拧巴的倔脾气,一丁点儿也不在人前示弱,即使疼的汗如雨下都不会吭一声。

  从前他们兄妹感应强烈,她腿伤一复发,他旋即便知晓,如今却只能靠猜了。

  楚箫愈发烦躁,朝着舱外的家仆厉声道:“去问问,天清气朗的,为何还不开船?这都延误多久了!”

  家仆应了声“是”,刚迈开脚,被楚谣叫住:“不必,是我吩咐杨叔去寻船主核查船上行人的身份来历,才会耽搁的。”

  楚箫微怔了下,压低声音问:“你担心有人要害我们?”

  楚谣道:“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是好的。”

  能不能用“害”这个字暂不确定,但处境的确有些不妙。

  昨日收到父亲寄来的书信,楚谣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装,清点随行家仆,打算今日一早走水路北上。莫说楚家下人的口风一向严实,就算出门逢人便说,济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共一天的时间,他们兄妹要回京的消息,竟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一些准备出行之人,盘算着与尚书府的公子小姐攀上点儿交情,或将陆路改为水路,或将船票换成与他们同期。

  可想而知,此船人满为患。乱糟糟的情况下,船主一方难免会出纰漏,使得一些身份不明者混入其中。

  再有,原本楚谣是打算乘坐官船的,官驿那边却回话说前几日船只接连被借,无船可用,更加证实了有一股势力盯上了他们兄妹。

  准确来说是盯上了楚箫,试图阻碍他进京。

  楚箫意识不到这些,楚谣也没必要和他细说,惹他担心——这位活祖宗担心也是白担心,不添乱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小姐。”门外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进来吧。”

  楚府管家杨承安推门入内,径自走到楚谣身边,弯下腰,附耳道:“小姐,查过了,除了咱们府上十六人,船主的十二人,其余船客共计六十七人,其中五十八人没有问题。”

  楚谣轻蹙着眉:“也就是说,船上有九人不妥?”

  杨总管点点头:“这九人手中虽持有路引,但口音和路引上的祖籍地对不上,我观他们虎口处皆有厚茧,怕是常年习武之人……”

  楚谣静静听着,脸色不由凝重起来,看来对方不是设法阻碍她哥哥进京,是打算痛下杀手。

  认为她哥哥一死,世间再无人能在短短时限内临摹出《山河万里图》,圣上若在国宴上颜面尽失,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将会换人。

  按照圣上一贯的逻辑,“让你保管一副《山河万里图》你都能丢失,朕还敢将万里江山交给你?”

  在这种可能性下,袁首辅是最有嫌疑的。但依照父亲的推测,是袁首辅举荐的她哥哥,定然希望他能平安无事的入京,才好借“欺君之罪”来搬倒她父亲。

  那在朝中,还有哪一路强盛势力图谋废去太子,知晓圣上密诏,又不属于袁党?

  有一人值得怀疑:锦衣卫指挥使寇凛。

  立国以来,锦衣卫一直是能止小儿夜哭的酷戾存在,但自从落在这位爱抄家不爱杀人、要金银不要脸皮的寇大人手中,朝野再提起锦衣卫,总归是有些变了味儿。

  朝中七品以上官员,没给寇凛送过礼的可谓凤毛麟角,当然,其中有一多半是遭受了他的敲诈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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