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7)

  揉着腿躺在床上,楚谣辗转反侧,口干舌燥。她素爱独居,外出需要搀扶才用的着侍女,只能自己起床倒茶喝——茶水也是试过毒的。

  可脚一挨着地,软绵无力,像是踩在棉花上。

  饮了些冷茶以后,神智清醒一些,一时也睡不着了,便推开窗子透透气。

  寺院有寺院的规矩,男女不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楚箫和管家仆人住在东厢,她和两个侍女宿在西厢。好在寺院不大,东西厢也就隔着一个回廊。再说她这间房,后窗对着一个约一丈直径的花圃,秋季里只剩下几根枯枝,一只野猫正在花圃边缘用爪子挠着土。

  楚谣准备关窗时,野猫“喵”的转了个身,她冷不丁瞧见被它挖凹进去的坑里,有一截……竹笋?

  她趁着月色洒下的银灰仔细一分辨,顿时吓的脸色惨白。

  是、是人的手掌?!

  从前可以借用哥哥的身体在外行走,楚谣的见识自是不凡,却也不曾经历过这样骇人的场景,她别开脸,捂着胸口深呼吸,稍作平复后,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望过去。

  她并未看错,的确是人的手掌,刚死没两天,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

  是这寺院里的僧人?

  楚谣凝神仔细观察花圃,土壤有翻动过的痕迹,不单单是埋尸这一处,几乎整个花圃都被翻动过。也就是说,花圃里或许埋了不只一具尸体?

  或许一个花圃还埋不下?

  楚谣被自己的念头又惊出一身冷汗,如堕冰窖,回想今晚进寺时,那些招待他们的僧人,越想越觉得举止可疑。

  若她猜的不错,寺里真正的僧人被杀光了,由匪徒取而代之——真挺下本的,一个个全剃了光头。

  她缓缓阖窗,朝着门外道:“有人么?”

  尽管她一再和杨总管强调,众人必须将注意力全放在哥哥身上,杨总管依然会吩咐两个家仆在她房门外轮流守夜。

  没有人回应她。

  楚谣又拔高了一些声音:“来人!”

  “小姐您叫我?”

  “进来。”

  夜晚进入小姐的房间不妥当吧,家仆犹豫了下,推门入内。

  面若皎月的楚谣坐在椅子上,举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看:“关门。”

  七尺高的汉子红了脸,转身将门关上。

  楚谣压低声音问:“我喊第一声时,你不曾听见?”

  是羞愧,或是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家仆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支支吾吾地道:“小的打了下瞌睡,没有听见,还望小姐见谅。”

  楚谣又问:“尚未到子时,从前这时候,你也会打瞌睡么?”

  “从前……”家仆不明所以,怔了怔,恍惚明白了楚谣的意思,神色一紧,“有时会,但鲜少会像今日这般失去定力。”

  “果然。”

  “小姐的意思是……”家仆紧绷脊背,“不可能呀,食物和水都是杨总管……”

  楚谣打断他:“是香。”

  佛寺之中最普遍的、最不引人注意的便是线香。燃香释放出的烟雾过于轻飘,被人吸入造不成昏厥的后果,只会让人精神萎靡。

  待夜半时分,正是人最困乏、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萎靡之下,很容易睡死过去,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家仆大惊失色:“小的这就去通知杨总管!”

  “来不及了。”楚谣摇摇头,“不等你喊醒几个人,他们便会提前下手。”

  “那、那该怎么办?”

  “容我想想。”楚谣微微垂着眼,脑子里一团乱麻。

  是她麻痹大意了,临近京城,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

  或者说,自己可能一早便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从济宁出发时,对方宣扬他们兄妹即将上京的消息,引起混乱,并不是为了趁机让那九人混上船。

  对方的目的,正是为了提醒她,有人准备行刺。

  船上,那九人一直按兵不动,也并非寻找时机。他们本身只是烟雾弹,只为让自己一行人提心吊胆,终日戒备着,提防着,寝食难安,耗干净精力和耐性。

  对方猜到她会不堪忍受,下船改走陆路。

  甚至对她要走的大致路线揣摩的一清二楚,在入京的关口处提前设下陷阱,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一网打尽。

  抛开城府不说,对方对她的行事作风极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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