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哗然声中,我那颗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缓缓落了下去。
欧阳春一张红艳艳的小嘴,此刻足足可以塞下一枚鸵鸟蛋。我觉得吧,有时候做人蠢点儿可以活的很快乐,可蠢成这样儿,还真怪可怜见的。
咳咳,我拽了拽他的衣袖,悄声与他解释。
“其实,局势一直朝着很微妙的方向发展,现下看上去萧朴已经悉数暴露,然而稍一思量便能发觉,操控全局的人,并不是一路过关斩将的我。
而是玉兮禾。
这盘棋,布局的是他,拆招的也是他。玉兮禾早就知晓我会被耶律重光救出来,更是由着我来搅局。因此,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等着我们?想杀萧朴,有的是机会,根本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欧阳春打了个寒噤:“我懂了,玉兮禾这人,还真是阴险。”
我笑笑,不置可否。
懂了?
你懂个P!
一面是兄弟,一面是家国,玉兮禾一直两手对弈,好不辛苦。倘若方才我救下花容月,他再一举杀了赵祯,忠与义,便能得了两全。
可他先前在客栈,却偏偏前来找我聊天,我才有机会看出破绽。都道他用心奸险,却不知,他是在拿着萧氏一族的荣耀与满门性命,心怀着那么一点点渺茫希冀,只为试探我能不能将他认出来……
玉兮禾,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这一次,我便保了你的孝义两全。
教你九泉之下,也能减了几分罪孽。
萧朴刚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性命,嘴上却依旧逞强:“今日之耻,老夫定会要你们千倍百倍的还回来!这个天下,终有一日,必定会是我们大辽的!兮儿,咱们走!”
言罢,他拂袖离去。
辽人鱼贯而出,玉兮禾却动也不动。
赵祯睨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宣于墨在哪呢?”玉兮禾收了剑,不再看我一眼,两指轻柔的抚着剑身,神色平静的激不起一丝波澜,“我还欠他一场比试。”
我低下头,攥紧双拳。
“要在此地?”
宣于墨冰寒的声音从犄角里传出来,须臾之后,他出现在二楼走廊,“虽然君子不是君子,但剑还是一柄好剑,抛开别的不说,玉兮禾,我很欣赏你。”
玉兮禾淡淡一笑:“这一战,教宣于兄等太久了。”
宣于墨微一摇头,缓缓拔出腰际墨饮刀。
我一拂袖,大怒道:“你们要打架的话,给老娘滚出去打!或者改天再约!老娘今天成亲,还有高堂没拜,别找我晦气!”
宣于墨愣了楞,想了想,又将拔了一半的刀放了回去。
玉兮禾终于转过头望我一眼,扯出一抹极苦涩的笑容:“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局么?何苦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我不理他,别过脸,向义父走去。
离义父还差几步时,花容月少有的惊惶大喊:“小昭,速速躲开!”
躲开?躲开什么?
我努力合拢纷乱的思绪,这才听见拉弓上弦的声音。很明显,已经太晚太晚,又听“咻”的一声,只见一支锐箭燃着火,直直向我胸口射来。
箭法精准,且快到令人叹为观止,除了耶律重光,我想不出还有谁。
但他实在没道理杀我啊?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因为我眼前不只有火光,更有诸多人影在晃来晃去。花容月、欧阳春、宣于墨、赵祯、小蛮……
可谁也没有一个人快,想要挥剑去挡已无可能,于是,他只能牢牢拥我入怀。
许是身体绷的太紧,我好似撞在一块儿铁板上,撞的脑袋“嗡嗡”作响。待耳鸣消失后,我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怎么方才还是一阵纷乱,这会儿竟是什么也听不到?
终于,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为什么?!玉兮禾,你利用过多少女人?!你杀过多少女人?!如今,却甘愿为这样一个不知道珍惜你的女人去死?!”
这声音我分辨的出,是青鸾。
我吃惊的扬起脸,玉兮禾恰好低头看我,脸色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无,然也看不出来什么异常。他泯着薄唇,冲我微微一笑,不说话。
我动了动唇,同样发不出一个音节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我一身新娘礼服红的扎眼,却动也不敢动。
许是再也隐忍不住,他唇角渐有艳红的血液涌出。我浑身一颤,想要攥起袖子去擦,他却蓦地一把推开我。身体犹如秋风残叶般摇摇欲坠,他以剑支地,屈膝半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