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哪里舍得要你的命呢?”他走到书桌前,抚着桌上的白玉镇纸,淡淡道,“眼下,为父要你做件事,你可愿意?”
我没有半分犹豫:“小昭自是万死不辞!”
“三年。”他缓缓道,“回到皇宫,为受益除掉刘娥,以及后宫中那些别有居心的女人。”
我心头巨震,忙道:“义父,小昭怕是难以当此重任,况且,我已是……”
“你太谦虚了!”他震声打断我,言辞异常冷冽,“先前,倘若你真有心在后宫争上一席之地,怕是要不了几年,将会成为我大宋史上的则天女帝了吧?!”
我颤栗的伏在地上,多说多错,不如闭口不语。
伴君如伴虎,无论是枕边人还是下属,他们希望你聪明、你得力,但又不希望你太聪明、太得力!自古多少忠臣良相,最后,不是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一片赤胆忠心,未必得偿好报!
义父的语气再次和缓下来:“幸而,为父知道你志不在此,更知道你懂得感恩图报。此乃为父交于你的最后一桩任务,待你完成之后,便再也不欠皇家什么,再也不欠为父什么。”
我漠然无语。
“怎么,信不过本王?”
“义父千金一诺,小昭岂会不信。”横竖躲不过去,我干脆道,“只是三年过后,义父您会恩我出宫么?”
“只要花容月肯来接你。”
义父摩挲着白玉镇纸,眸色深邃,“三年内,倘若宋国境内再也听不到一品堂这三个字,他来接你之日,便是你离宫之时。”
我颓然而坐,扯出一抹苦笑。
此举还真是一箭双雕啊!我在深宫拼死拼活的为赵祯肃清太后党,还他妈兼职做做人质!现如今,霜秋白死了,花容月为我渡毒之后,身体必定大不如前,一品堂已经难成大气,这还不够吗?
不过……
我直言不讳:“花容月未必肯。”
“他一定肯,为了你,他连性命都可以不顾,难道还不肯放下仇恨?”义父走来我身边,弯腰将我扶起,拍拍我的背,“乖女儿,去找花容月聊一聊吧,顺便去你父亲坟前上柱香。无论你有多恨他,可他终究是你亲生父亲。”
我低头恭敬称是。
****
出了金陵府的朱漆大门,已是月上中天,小厮早已牵着一骑枣红马立在门边,见着我,即刻迎了上来。“姑娘,您请……”
我一翻身上了马,才扬起鞭子,赵祯在身后唤住我。
勒了勒马缰,我正想跳下行礼,却被他扬手制止,思量再三,只能垂目道:“公子,您可是有事儿吩咐奴婢去做?”
沉吟片刻,他道:“小昭,你走吧。”
你说这人有病吧?我本来就是要走的好不好?!
赵祯吸口气,望着我,目光深沉:“我是说,走了之后,便别再回来。”
我微一颤,旋即笑道:“公子说笑了,奴婢去去就回。”
语毕,我一甩长鞭,策马而行。
奔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嬉笑一声:“不是诚心所言,往后就不要轻易说出口,指不定有傻子会当真呢!”
他没有回答,我也懒得与他纠缠,猛甩长鞭绝尘而去。
待我赶到春风得意楼时,如我所料,金陵最大的销金窟,早已关门歇业多时。
我一脚踹开大门,往日喧嚣鼎沸的厅堂如今空空落落,令人唏嘘。许是听见人声,二楼小窗探出几个脑袋,瞧见是我,又面无表情的缩了回去。
没人理我,我也不理她们,径自上楼。
正想再次踹门,抬起的右脚却顿在半空,透过纸糊的格子,望着黑黢黢房间,心头像是被巨石碾过,一阵阵,痛的难以言说。
捧住胸口,我缓缓蹲□。
蓦地,欧阳春的声音从头顶沉沉砸下:“他不在。”
我虚若无力的抬起眸子,见他一脸如丧考妣:“他在哪?”
“师父墓前。”欧阳春哽咽道,“已经跪了三天三夜,谁劝也没用。”
“霜秋白葬在何处?”
“出了城向西十里,有处栖霞山庄。”
“多谢。”
我强站起,掉脸下楼。
……
策马狂奔半个多时辰之后,我才找到欧阳春口中的栖霞山庄,等我寻到花容月时,尽管早已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却还是被眼前景况惊的捂住唇。
走上前,我蹲在他身边,颤抖着撩起他耳侧一缕灰白长发。喉中似有鲠刺,我满心酸楚,一时说不出话,只能从身后圈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