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番外(106)

  这宛如末日乱作一团的深宫里确然没有比我更适合托付遗诏的人了,萧衍是新帝,他会护着我,姜弥和皇后暂且不敢动我,而皇帝,屡屡将怀淑提起,无非是想用他来束住我,乖乖替自己效力。

  我若是听了他的话,将遗诏带了出去交给父亲,那之后呢?在皇帝即将驾崩,新帝即将登位的这个夜晚,他瞒过众人要传一份这样的遗诏出去,其用意那不是不言而喻吗?他要提防的不止是姜弥,还有萧衍。

  握着铁盒的手指慢慢紧箍,铁质棱角深深嵌入指间,手指上传来一阵压迫着的疼痛。我心里荡过几丝尖锐的笑,凭什么,他凭什么觉得可以利用我来对付萧衍,凭什么觉得我可以甘心情愿地当一把尖刃随时准备着刺向自己的夫君。

  “陛下,您若信得过儿臣,就让儿臣看一看这遗诏上到底写的什么。”他现下对我有所求,应当不会拒绝罢。

  皇帝侧目看着我,唇角微挑起,是戏谑的神情,“朕如今深为忧虑的便是外戚干政,姜弥活着一天,我大周江山就绝不会安稳。而衍儿,他能处置姜弥吗?他能杀了这个一手扶持他登位,对他恩重如山的舅舅吗?若没有朕的这份遗诏,凭你父亲,凭朝中那几个清正的孤老遗臣,让他们拿什么去跟姜弥斗?”

  那么这份遗诏是用来对付姜弥的。我狐疑地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那方铁盒,若是这样,为何不让我看。

  殿门处传来高照龄尖细的声音:“陛下,安阳公主和端綦公主到了……”

  我下意识地将铁盒收拢进袖中,平整了衣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拿出了往常矜贵而雍容的做派,“孝钰,你且下去吧,记着朕对你的嘱托,这事关大周江山。”

  我朝他行跪拜之礼,那方铁盒在我的袖中坠下,在绸锦中勾勒出方正的轮廓。

  ---我甫一走到殿门,便见到了母亲和端綦姨母,二人一身清淡衣饰,发髻妆容都显得潦草,像是匆匆忙忙赶入宫中一样。

  母亲看了我一眼,随着高照龄进殿的脚步略微停顿,我僵立在侧,想跟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端綦姨母悄悄拽了拽母亲,向她使了个眼神,母亲忙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跟着高照龄快步进了内殿。

  回廊前已是空荡荡的,萧衍也不见了踪影,这时他大约很忙碌罢。我隔着臂袖悄悄摸了摸了那方盒子,心中止不住的愁绪涌动。皇帝他对我说的是实话吗?遗诏的作用仅仅在于要对付姜弥?我咬了咬牙,怕什么,遗诏现在在我的手里,我先设法看看里面写的什么再决定要不要听皇帝的话,把它交给父亲。

  毕竟,对付姜弥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本尊躺在里面都束手无策的事,难不成凭这么一份遗诏就能翻了天吗?

  殿外大雨滂沱,漆黑浓酽的天幕宛如墨汁泼过,一道道雷闪破空劈下,发出如兽嘶喊的轰鸣声响。

  我慢吞吞地回了偏殿,皇后拿凤眸勾了我一眼,没什么温度地问:“陛下找你说了什么?”

  姜弥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没看见我一样。手边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整个人显得放松而惬意,想来已将所有事安排妥当了。我看了看他,转而将目光落到皇后身上,极为认真地说:“陛下问我,怀淑是不是真得还活着,他有没有来找过我。”

  姜弥和皇后一齐看向我,并不相似的脸上竟露出了同样的探究神色,仿佛带着钩,要将人的表皮剖开,细究一下内里。

  我恍然笑了,“我怎么会知道怀淑是不是还活着,我日日被锁在宫里,出来进去都是一大帮人跟着,他有心想来找我怕也是不行吧。”

  姜弥依旧一副云深雾里的表情,面上的五官像是拿斧凿刻出来的一样,凛然流转着森冷阴厉的神情。

  皇后瞥了我一眼,叱道:“这样的时候提什么萧怀淑。”也不知叱的是我,还是内殿里的那位。

  我装作平心静气的样子,到皇后身边坐下,将手掩藏在宽大的鞠衣袍袖里,悄悄地抖了抖,觉得一颗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外面陡然起了一阵喧嚣纷乱,像是有人在大声嚷嚷,姜弥皱了皱眉,朝侍奉在侧的内侍招了招手,“出去看看,哪个胆子这么大,敢在这个时候胡乱嚷嚷?”

  内侍不一会儿就跑回来了,“是康王殿下,非要见陛下,可陛下这会儿正见着安阳公主和端綦公主呢,殿下非说是内官使坏,故意不让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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