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番外(205)

  我咬牙,有些凌虐自己的心想,活该,谁让你处事不周全,授人以柄,最终只能任人宰割。

  见萧衍仍在看我的脸,讥诮地说:“陛下,我的脸那么好看吗?您不是刚收了一个宫女,在太极殿里好好地看她的脸,不是更方便吗?”

  萧衍温煦一笑:“我还以为你真得不在意呢?那个宫女……吴越话说得很软濡清甜,和你一样。”

  我也意味深长地去看他,字句铿锵地说:“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沈孝钰,并不会有人跟我一样。”

  他的眼睛变得通透而清澈,依稀还是那个倔强善良的少年,可又有那一身帝王繁复雍容的华衣,让人说不清楚到底更偏向那一边。

  “是呀,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沈孝钰,可偏偏又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与你长相相似便罢了,连体态,说话的腔调,偶尔会流露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相似,甚至连性格都像极了从前的你,那么活泼恣意,纯真可爱,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教她,才真是大白天见了鬼呢。”他说到最后,似乎是被自己逗乐了,笑不可抑。

  我被他转变极快的画风绕糊涂了,觉得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了。但飞快的,捕捉到了一句话,像极了从前的我?冷了面色,目露凶光地盯着他:“从前的我?”

  萧衍飞快地举手,笑道:“我说错话了,现在的孝钰比从前更漂亮,更可爱。”

  我暂且饶了他,思忖着说:“或许是忠勇公想要讨好衍,故意教过她了吧。”

  “可是,她为讨好我时说得一些话,做得一些事,是不可能有外人知道的。”

  十二鎏金枝红烛台架投落下媚幽的光芒,在青石板地上勾勒出枝桠婆娑的驳影。有那么几疏暗昧正落到萧衍的脸上,将他的五官映衬得愈发秀逸俊昳,深绝莫测。

  他将手搭在平滑光洁的案几面上,微微垂眸,密长的睫毛在眼睑初这出一片阴翳。

  我留意到他措辞的微妙,“外人知道?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闻言抬头看我,有一霎的清风如面,仿若褪却了浮华雍饰,就像少年时那么干净磊落,朴实无华的样子。可是这样让我恍惚的神情,若是细看,却带了一丝千帆过尽的感怀,好像他也在怀念过去,留恋着那些已经逝去的清新过往。

  不知为何,萧衍似是有些寥落地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不过东施效颦。”他转而认真地看我:“孝钰,我心底清醒无比,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成为另一个人的替代,所以你不必将她放在心上。我之所以将她留下,并不是对她有什么私心杂念。而是想要看看,她背后的人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我点头:“我相信衍。”

  他柔缓一笑,朝我伸手,“既然信我,那你过来。”

  我望着他指尖修剪整齐的弧度,抚着绣榻光滑沁凉的绸面,微微向后仰身,隔着我们中间的错金流光,抬起下颌说:“为何我过去?不是你过来?”

  萧衍的手依然维持着向我伸出的姿势,“因为我想让你过来,走到我的身边。”

  他的神情执惘,眸中一点幽光,星星熠熠地看着我。

  我与他对视了一阵儿,认命似得从绣榻上起身,拖曳着刺绣繁复的广袖缎裙慢慢踱到他身边站着。他欣然一笑,拉住我的手稍微用力拽了一下,我便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他将我圈在怀中,似是喟叹:“孝钰,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吗,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会离开你,只有我们,我们是夫妻,是注定要厮守终生的。所以,你把我摆的重一些,把别人摆的轻一些,这并不是错。”

  ---意清走那天我一夜未眠,望着窗外槛梅萧疏、井梧零乱,知道天边浮现出一抹鱼白。嬿好知道我的心意,提醒我可以去长安城外的百十里亭送一送他。我去了,但是站在寻叶行苑的台楼远远看着,他被贬谪离京,去时并没有多少人来送,沈槐为他整理了包袱衣着,似是在催他快些走。

  靡初默默跟随他身侧,反常的没有太多话。他们身后是宋灵均,他给马顺着鬃毛,不时趁大家都不注意眷恋不舍地望一眼意清。

  意清在三人陪伴下牵着缰绳走了一段,似是有所牵念,总是不住地回头往身后看,像是在盼着什么人来送他一样。

  这样等了一会儿,沈槐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劝告了些什么,他便不再等了,牵绳翻身上马,马蹄不安分地踏在郊外潮湿的泥土地上,转悠了半圈,意清最后又朝着长安的方向看了一眼,风尘遍染,寒霜满地,视线所及之处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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