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番外(277)

  我立马将扇火的蒲扇扔到一边,上前去迎他。

  意清隐有担忧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听说你们出了些事,你可有伤着?”

  我摇头,低哑地说:“可怀淑受了重伤,他……他的眼睛看不见了,红缨正在替他医治。”

  意清安抚似得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你不要担心,我进去看看。”

  意清进了竹寮没多时,红缨就出来了,嘴里嘀嘀咕咕:“有什么事还得背着人说……”我心思微动,想靠近去听一听,却被红缨拦住了,“你的病并没好利落,且不要这么多心事了。既然怀淑他们不让你知道,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

  我被她半劝着半拽着拖回药炉旁,继续守着那不旺不灭的火。

  往后几日,红缨每日都给怀淑灌几大碗药汤下去,他胸前的伤愈合得很快,可眼睛总是看不见,及至到了最后连红缨都无法,屡屡叹道:“真是怪,怎么可能?”

  意清走了之后我曾多次向怀淑询问那夜发生的事,可他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他受着伤,眼睛又看不见,我也不好逼问太甚,只好暂且将清泉山庄的事搁下了。

  尘光一日日逝去,山上渐渐春光烂漫,雪白清秀的栀子花开了遍山漫野,时常招来蜂蝶流连驻足。

  怀淑在床榻上躺的太久,要我扶他出去走走。我便扶着他在山路边转了几圈,一棹碧涛自山顶潺湲而下,有碎花逐着波漪流去,清澈的水中时常还能看见游曳的鱼儿。

  “小玉儿,你给我说说,现在山上的光景如何?”

  怀淑已渐渐习惯了不能视物的生活,右边拉着我的手,左边自然地去摩挲近物,摸到一棵玉兰花树,扶着树皮使劲儿地摇了摇,有白玉兰花应声而坠,落到他的掌间,他捏到鼻下轻轻嗅了嗅,清悠一笑。

  “冰雪消融,清水潺湲,里面飘着落花和小鱼。还有你眼前的白玉兰,花叶舒展,开得很茂盛,你闻到香气了吗,还有蝴蝶停在上面呢。”

  怀淑笑了笑:“我好像听见了,落花的声音,小鱼游过的声音,花的香气我也能闻到。这样看来,其实眼睛也没有那么重要,看不见了之后其他的部位反倒更灵敏了。”

  我内疚地说:“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去清泉山庄,非要你去探个究竟,你也不会受伤,不会双目失明。”

  怀淑微仰头,沐浴着春日阳光,无奈道:“这么一句话,就这么几天,你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小玉儿,你现在怎么这么啰嗦。”

  我咬了咬下唇,默不作声地扶着他上前走了几步。身侧流水清澈可见底,明晰地映出一个伺机而动的身影。

  极短的时间,我立刻把怀淑推了出去,银光流朔的刀从我们的中间砍下来,落到地上,击起一片扬尘。

  刀刃折耀出阳光,晃过怀淑的眼,他双目微眯,灵巧地翻身躲过了接二连三砍下的刀。

  红缨和玲子听见声音已跑了出来,手里各拿着一根棍子,红缨冲着那五六个从沿路树丛中冒出来的持刀杀手恶狠狠道:“敢来芷萝山撒野,让你们有来无回。”

  虽然我们三个胡搅蛮缠与这些杀手缠斗,但看得出来他们是冲着怀淑来得,刀锋剑刃所指皆是要取怀淑性命。

  勉强支撑了一会儿,我们已落了下风,红缨和玲子手里的棍子被踢掉,连人都顺着山缘滚到一边。我回身,见怀淑正堪堪躲过了迎面劈过来的刀,可却看不见他身后正有杀手亮出利刃朝他刺过来。

  来不及细想,我倾身上前挡在他身后,那把开刃极薄的刀直冲冲地朝我的腹部刺过来,我害怕地闭了眼,却听一声尖啸破空袭来,紧接着是血肉被刺穿的闷顿声,想象中的痛迟迟未来,睁开眼,见面前的杀手后背插着一根长剑,那把锋利的刀停在我腹前一寸,随着杀手的倒下而坠到地上。

  我忙将在地上滚来滚去躲避的怀淑扶起来,见似是从天而降了一些人,极快速伶俐地将这五六个杀手料理掉了。他们都穿着便服,但刀柄上坠着红犀,脚上穿着黑革繶靴,动作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紧密,杀起人来绝不拖泥带水。

  禁军,他们是禁军。

  似是察觉到周围情状的转变,怀淑微微侧头,问我:“小玉儿,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救了我们?你的手怎么在发抖……”

  红缨和玲子已从地上爬起来靠拢在我们的身边,仍旧警惕地看着这些救了我们人。见他们火速将尸体清理开,极整齐地分站山道两侧,仿佛这里不是刚遭遇围追截杀的穷山恶水,而是宫廷云阶前的丹墀,立时便会有典乐銮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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