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番外(42)

  我觉得心里好像生出了根弦,被人弹拨到心扉深处又重重地弹了回来,牵动着心脉一阵不明所以的痛楚。但我知道,那也只是惺惺作态罢了,无法掩饰我内心的凉薄。

  第18章 骊山2

  “孝钰,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得。”他幽然叹息。

  我也记得自己从前不是这样得。那过往的韶华之龄,如烟岁月,在父母的庇佑下无忧无虑地成长,有一条能一眼望到头的路去走,心思单纯浅薄得如同雨后石路上积蓄的水泊,层云后的阳光略微翻照就清澈见底。还有一个长眉入鬓,凤目盈光的人,他总是那样宽厚体贴待我。可是那样的日子已经去而不返了,仔细想来也是经不起推敲得。我自以为的欢畅轻松是有人用尽了心力来护我周全,总有一天我长大了,要独自去面对这残忍血腥的人世,去将那些风刀霜剑一一体味。

  想透了这一点我的心里便没有那么难受了。“是呀,我与从前不一样了……”从窗户往外看去,长天沉净,宛如绛河清浅,皓月婵娟长萦。

  萧衍循着我的目光望出去,突然说:“如果大哥还在,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朝堂之上,人人都会拜服他。没有人会去怀疑他的品行,更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能力。而父皇也会认可他,不会疑他防他。你……”他突然缄声,言语凝噎,半天都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我又会怎么样。我突觉心底好似生了层厚茧,被时光磋磨得已体会不出太深重刻骨的悲与痛,只觉得有些压抑憋闷。竟能淡定着看他,“可怀淑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后面的这些事情他都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生而为人,什么都能重新来过,唯有生死,天亘地陷,难以回转。”萧衍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似将万般颜色捏碎糅杂了敷在面上。他今夜确实有些奇怪,自怀淑死后他从未主动在我面前提起过他,今天怎得如此反常,言语间不仅有缅怀兄长之意,更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寥落颓唐。

  未等我细想,他已站起了身,衫袖磊落,修身秀逸玉立,半面隐在烛光摇曳的暗处,轻声道:“我走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一怔,坐在绣榻上未动,他的袍裾从藤席上横扫而过,脚步声在身后渐行渐远,一时无言。

  ---------往后几日我便再没见过萧衍,直到十月初七,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銮驾自太极宫浩荡去往骊山行宫,我奉命随东宫驾,卯时便出。

  骊山行宫背山面渭,倚骊峰山势而筑,楼台馆殿,遍布骊山上下。从山麓仰目而视,朱楼三四重御殿千重环宫所制,浮绵于山巅云霭之间。骊山宫始建于太宗时期,砌石起宇,历代加修饰焉。我从辇车里出来,行宫已停驻了数辆白骢鞍马车,锃亮的马蹄铁,浮光绣簟,期间穿插着博带冠冕的男子和长袖水杉的女子。

  嬿好在我耳边低声道:“姜家的那个紫苏小姐也跟着来了,奴婢真是不懂,堂堂一个世家小姐,都十九了还不出阁,一门心思地盯着咱们殿下,生生把自己熬成个老姑娘。”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着姜子商正跟一个女子说话,那女子一身绣红芙蓉锦襦裙,发髻高盘,簪了根弯金月牙钗,从我这里望去眉眼依稀带些小时候的神韵,只是许久未见姿色愈发出众,秋水翦瞳,嫣红樱唇,好一个琼姿花貌的伊人。

  他们二人察觉到我的视线,停了交谈朝我走过来,姜子商神采奕奕得躬身抬袖,笑道:“太子妃娘娘安好。”姜紫苏跟在他身后,敛衽为礼,轻柔地说:“紫苏见过太子妃。”

  我冲他们笑了笑,说道:“既然已到了骊山,又不是在宫里,不必多礼。”

  姜子商微欠了身,举手投足间带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信意洒脱,且肤色白腻,五官端巧,尤其是笑起来秀致的桃花眼眯成一道线,露出一口白皙的齿贝,倒是个挺招人喜欢的浊世佳公子。他将披氅拢过来身侧以挡住山上的凛冽寒风,说道:“人都说这山中无趣得很,因是圣驾来临,恐冲撞了陛下,把一甘飞禽鸟兽都驱赶了,只将豢养驯服的养在行宫里,这样还有什么趣,不过换个地方坐牢罢了。”

  我心想这位姜三公子不纨绔时倒是直白有趣,可这念头只在心底转悠了一圈,又听他意兴盎然地说:“但听说骊山新来了一批宫女,各个貌美如花,在这山野行宫里,怕是没有太极宫里那么多规矩,该是些活色生香的灵动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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