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番外(88)

  意清已将官兵都遣派回了大理寺,独自一人跟我们回了厢房。他自查探了那三人的客房便总是心不在焉得,似乎盛了满腹的心事。跟我们说起话来也总是走神,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终于从袖间取出了三块木质腰牌。

  腰牌是用橼木刻的,看上去晦暗陈旧,少数也得有五六年的光景了。但腰牌刻字的位置被磨得油光发亮,想来是经常被人拿在手里把玩。我仔细看了看那上面的字,写的是晏马台三字,在下方以极小的字体写了‘清嘉五年’四个字。

  萧衍的脸色微变,从我手里将腰牌拿过去,反反复复仔细端看了一番。

  我见他们二人皆神色凝重,突然有了些猜测。虽然我从未听过晏马台,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清嘉五年却是再熟悉不过。正是六年前,尹氏叛乱的年代纪号。

  一时有些不安,若真是事关尹家,又偏偏有人点名找上了意清。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人知道了意清的身份。想到这一层,我便愈加忐忑仓惶,觉得要立马去找父亲商量商量才能安心,但见萧衍在侧,意清又是一贯的沉稳模样,便只好按捺下心底的焦虑,且听一听他们怎么说。

  “清嘉五年……晏马台……”萧衍沉吟道:“这怎么可能呢?清嘉五年的晏马台本不该有还活着的人啊。”

  清嘉五年,太尉尹明德奉命率军抵御突厥进攻,至韶关,手下心腹大将季康子献鄯州与突厥,突厥铁骑由此破关而入,与叛军合谋袭击屯守粮食的晏马台,烧杀劫掠,而后放了一把火,将晏马台付之一炬。据说,叛军大肆屠杀,当时在晏马台的守将,无一人幸免。

  我听着这段往事,蓦然想起神秘人找到意清时说的那句话——‘若是晚了只怕冤沉海底,再无昭雪之日了。’他说的是谁的冤?又要为谁昭雪?

  先是姜弥的心腹督察院左御史被杀,有证据表明是号称尹氏殷乌军残部的海陵东阁所为。而后姜弥派遣金吾卫全城搜捕四十岁以后的外地男子,闹得满城风雨。却又有神秘人莫名其妙找上了意清,声称知道杀左御史的凶手在哪儿,将意清引到了这个小客栈里。

  偏巧在客栈里曾经住过三个形迹可疑的人,他们交足了半月的房钱却莫名失踪,又在他们的房间里恰好发现了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令牌,将他们与清嘉五年的那场变故联系到了一起。

  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却又看不分明这其中的门道,不禁望向萧衍,他微低头,修长的手搭在案桌上,三指轮流轻敲案面,好像陷入沉思。

  他大概也在心里嘀咕,这事莫不是与尹氏有关?毕竟当年许多官员曾对尹氏谋反表示质疑,尹氏三代忠君,大权在握,若要谋反,挥军直捣皇城不是不可能,何必要率军去到千里之外的韶关联络突厥来谋反,这样反给了长安这边喘息之机。

  当年,就是因为尹明德被绍城军困在燕州以北,靠近不了长安,才给了嘉佑皇帝颁旨命诸王率军勤皇的机会。

  我犹如从漫天黑暗里捕捉到了一丝光亮,心中生出了一些细微的希望,不禁暗暗缀问,如今又有人将当年的事情翻了出来,难道尹氏真得是冤枉得吗?

  “你可以去枢密院里查查,当年的晏马台是否真得无一人生还。”萧衍将令牌还给了意清,又拿起他的扇子,以手指轻柔地捋着扇骨,思索着说道:“此外,也要查一查这个被杀的左御史,在清嘉五年时所任何职?跟尹氏叛乱有没有直接的联系?”

  意清缓缓点头应是,犹豫了片刻,终是起身道:“那臣就先回大理寺,将案件梳拢一下……”

  “不。”萧衍抬头望他,意味深长地说:“此案既是京兆府在管,大理寺便没有干涉的权力。京畿专司典狱刑案之所,京兆府、大理寺、刑部在职权上本就有所重叠,所以愈发忌讳插手各自内务,你才刚做京官,日后有更久远的路要走,不能贸然去得罪人。况且,你们的李寺卿就快要告老还乡了,他的那个位子父皇本就属意你,这个时候凡事该更谨慎些。”

  意清听着萧衍的话,专心沉思了片刻,道:“那臣就单设一案,荒唐客栈有三人无故失踪,至今未归。大理寺接到报案,特意来查。反正报案的人已不知所踪,没有证据表明此三人就是与左御史一案有什么关联,大理寺单独立案,总碍不着京兆府什么事了吧。”

  萧衍点头表示赞同:“就这样办,这案子既是在你的手里,凡事不必跟李寺卿说得太详细,想来他致仕在即,也不会多管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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