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番外(90)

  萧衍嘱咐我快回东宫,不管外间有什么风声都不要出来。他则是要先去昭阳殿见姜皇后,探问一下皇帝的病情。我不敢耽搁他,因为未多言语,只让他快去。

  因东宫里大多我和萧衍所倚重的人都被我们带去了骊山行宫,现如今还未回来,眼跟前并没有能说话的人。思来想去,唯有独坐中殿,闭门不出,静候外间消息。

  这一坐便至日暮时分,更漏里流沙陷落了大半,殿里燃起了烛灯。永宴殿的掌事姑姑孟姑对我说,皇帝陛下这一病当真有些不妙,朝中本是多事之秋,康王又及不安分,怕是又会生出些风波。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身侧说:“近来康王总是有意无意地对人提起,说是从前的怀淑殿下可能还活着……”

  我险些从凳子上歪下去,不可置信地回身看孟姑,康王那厮怎么知道这些事。孟姑一脸不以为然地滋滋叹道,“这听上去也忒匪夷所思了,怎么可能呢。”

  我心想,凭着康王现如今的实力想跟萧衍在储位上争个高下怕是不那么容易,他这个时候把怀淑端出来,虽说别有用心,但于他来说倒可以算得上一步好棋。毕竟,现如今,萧衍的储位稳如泰山,而唯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也只剩下怀淑了。可是,康王是怎么知道怀淑的事情?

  孟姑还说,本来宫里是要办喜事了。芳蔼公主的婚事也在眼前了,万一皇帝陛下这个时候有不测,身为臣女,怕是要守三年丧期。这三年对女子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且是最鼎盛锦绣年华里的三年,若是在丧期里虚掷倒还真是有些可惜。

  窗纱上映出了人影憧憧,孟姑为我把头上钗环拆下来,谨慎地噤了声,不再提宫闱内苑的事。我向来还是挺信任孟姑得,不光因为她为人处事谨慎持重,还因为她是萧衍精挑细选放在永宴殿的人。从前我们心怀芥蒂时,我还防过她一阵子,生怕她把我的事泄露了出去。骊山一行,好多事都明了之后,我反倒认为,凭着萧衍识人的明智,他选的人应该不会有错。

  这样一想,我便又想起了春枝。萧衍说她是被人收买了,若他说得是真得,那可真让我不禁一阵后怕。我想萧衍如此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让我误会他,硬要把她从我身边要走,应该也是因为她是我身边最亲近的陪嫁丫头,怕她会出卖我。连萧衍都不知道得,多年以来,我们沈家确实藏着一件大秘密,若是在不恰当的时候昭之于天下,怕是会引来灭门之灾。

  所幸,我们藏得很深且严密,只有父母、意清和我知道,连意初也是不知道得,更何况春枝了。

  但,转念一想,既有人把手伸到了我的陪嫁丫头身上,怕也是有心想探听我们家的秘密,日后也只能更加小心。

  梨花木梳上沾了桐油,孟姑边为我梳发,边说:“奴婢还听说了一事,老英王想把自己的孙女靡初郡主嫁给沈家大公子,就是太子妃的兄长,跟安阳公主略提了提,安阳公主和吴越侯好像对这件婚事很是满意,还特意向陛下请过旨。”

  这倒是件新鲜事,我怎么也没听意清跟我提过。老英王是当今嘉佑皇帝的堂叔,也是萧氏宗亲中的老寿星,在皇族中辈分最高且地位尊崇。英王萧道衡子息单薄,膝下唯有一子,且早殇,只给他留下了靡初这么个孤苗,因此一直如珠似宝地养育大。

  一想到今后我可能要管靡初那丫头叫嫂子,就觉得颇为好笑。

  ----夜深时,萧衍披着一身寒霜回来,刚坐上床榻我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睡眼去看他,“衍……你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见我醒了,萧衍为我盖了盖被子,神色疲惫,歪头看更漏,说:“丑时了,快些睡吧。”

  我迷蒙着坐起来,帮他把外裳脱了,随口问:“皇帝陛下的身体如何?没事吧?”

  萧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已问过太医,说只要能熬过今年冬天,圣体便可无恙。”

  我心下一咯噔,睡意逐渐消散。这是太医院惯常的说法,圣驾前近旁伺候的那帮太医大都鬼精,察觉出油尽灯枯也不会明说,照这样的说法,皇帝只怕过不了今年冬天。

  “母后的意思是,想趁着现在以冲喜为名抓紧时间把芳蔼的婚事办了,可我却觉得谢道蕴这个人还得再看看。”萧衍将外裳随手丢在榻前的凳子上,翻身上榻扯过被子将我们两裹进来。

  我听他提起谢道蕴,想起与他两次见面,一次是在骊山下的集市,一次是在宴请突厥使团的宴会。谢道蕴此人风度沉雅,言行举止都颇为得体,看上去也像是个中规中矩的世家子弟。且有官爵在身,萧衍离开骊山又嘱托他坐镇行宫,想来应该是对他颇为信任,怎得此时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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