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夺舍手札(292)

  舢板缓缓向西北面行驶,可悟在她对面坐下,也笑:“施主你心澈神明,小僧渡与不渡,效果都是一样的。但有些人,小僧渡的了他的身,却未必渡的了他的心。”

  夙冰心下一顿,面上笑意依然不减:“小师傅话中有话?”

  可悟捻着手中佛珠,叹道:“众生皆苦,所以我辈修士想要超脱红尘之外,寻求长生大道。然而漫长的岁月中,有人坚守住了信念,有人却在这条道上越走越偏,为了一己之私,终日绸缪,忘记渡人,亦是渡己。”

  夙冰斟酌片刻,喃喃道:“渡人,亦是渡己……”

  可悟微微泯起唇,忽然将话锋一转:“施主,咱们此去天恒门路途甚远,小僧说段故事与施主解闷,如何?”

  压根儿不等夙冰说话,可悟搔了搔脑袋,“嗯”了一声,娓娓道来,“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位修士,他容貌倾城,天赋异禀,文采风流,极受当世所追捧,因此自视甚高,但身为百万年不出一个的天之骄子,确有其自傲的资本。然,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筑基圆满、即将结丹那年,师门又来了一位小师弟……”

  夙冰正竖着耳朵听,见他顿住,皱眉道:“小师弟怎么了?”

  “小师弟样样qiáng过他,xing格又讨人喜欢,凡事总能压他一头,渐渐在师兄心头埋下一颗愤懑的火种。小师弟心思细腻,有些醒过味来,便开始处处伏低做小,不再同他相争。原本事qíng不冷不热,过得去也就罢了,可偏偏大师兄喜欢的女修,却迷恋上了小师弟,还在一次对抗外族的战役中,为保护小师弟而死。纵然一切只是落花空有意,但他还是将一切,归咎在对方头上。”

  “于是?”

  “嫉妒之心似火,令师兄的理智丢盔弃甲,那颗火种终于在漫长修炼中滋生为心魔,他使计谋害了小师弟,并以心魔诅咒其永世不得好死,就此尝尽世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之苦……许久之后,大师兄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怀着愧疚一路修至大乘期,他自知心魔过重,极有可能陨落于渡劫,所以他以一件天地灵宝,将自身心魔全部渡出体外,封印在此灵宝之内。”

  夙冰讪讪道:“这样也行?”

  可悟点头:“此举违背天道,心魔久散不去,开始吸纳人间道众生心魔,逐渐壮大,经过极漫长的岁月,心魔灵智日开,化魔成shòu,故称为——心魔shòu。”

  夙冰差点儿没咬了舌头,搞了半天,他是在说邪阙?

  果然,灵shòu袋内一阵躁动,小和尚说的这些,恐怕连邪阙自己都不清楚。

  他化为一只灵狐,从灵shòu袋里钻了出来,一瞬不瞬的盯住小和尚。

  小和尚恍然未觉地道:“大师兄抛却前尘之后,仙路走的极为顺畅,数万年后终飞升至神界。而他的师弟,如他所诅咒的一般,就此尝尽轮回之苦,成为天煞孤星。大师兄为此自疚甚深,但他亦无能为力,只求能够渡化心魔得成大道,了却这桩尘缘,但此举更是逆天而行,此魔shòu集贪、嗔、痴、爱、yù、恨为一体,本不该存于世间……”

  感受到邪阙嗓子里的闷吼,夙冰知道他即将爆发,急忙调整坐姿,以胳膊肘将他按了下去:“小师傅这话说的不对,世间万物既然存在,必有其道理,这世上,便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可悟捻着佛珠,笑道:“施主果有慧根,其实佛与魔的区别,无非是你渡与不渡。”

  水面虽平静,水下似有暗涌,小舢板左右一个晃dàng,船头船尾端坐的两人,皆是纹丝不动。邪阙默默走去船尾,背靠着夙冰坐下,长尾垂在水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击打水面。夙冰想和他说几句,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他看似悠闲,但心里肯定不怎么好受。

  可悟故事里的大师兄,八成就是白毛那位神君师傅。

  当年听白毛说起的时候,她便很震惊,连真仙界都不理凡人界的事儿,为何堂堂一位神君,竟会私自下界,收服一只心魔shòu做徒弟?

  原来因由在此。

  提及这位神君大人,夙冰真是一点儿好印象也没有,一个滥用凡人xing命做活祭的神,有可悟口中这般劣迹一点儿也不稀罕,只是可怜了白毛,为不辜负他的期望,转生数十次只为修成妖仙,到最后,却只是被他遗弃在世间的一缕怨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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