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皇后/红颜依稀(83)

  薛淇面色不改,神情却已凝重了几分,问道,“六爷有何良策,便请直言。”

  李锡琮嘴角轻扬,淡淡笑道,“为解近忧,可请旨引将分兵。去岁京查一过,兵部侍郎蔡震拟调边塞,目下去往何处,尚待明发上谕。小王以为,此人若做将军副手,也还算得称职人选。”

  薛淇凝眉良久,才渐渐笑开来,道,“这位蔡侍郎,是六爷的人了?”

  李锡琮摆手道,“郡主多虑了,此人确是今上的人。”顿了顿,转口道,“郡主若不信小王,我也无可辩驳。但我所说远患近忧,郡主想必心中明了。恕小王多言一句,薛氏子弟虽人才济济,但终今上一朝,想要施展宏图只怕不易。若要河东薛氏屹立如昔,所托者仍是冯大将军,只要将军稳固,燕地稳固,薛氏自然稳固,且这也是郡主能对抗周氏唯一之筹码。”

  薛淇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李锡琮,见其微垂眼帘,一张英气勃发的面孔上尽是平静从容,不由微微笑道,“六爷年纪不大,却是耳聪目明,对这些陈年旧事,也能了若指掌。”

  李锡琮低眉一笑,并未答话。薛淇思忖片刻,方道,“你说的不错,此法当可免去今上猜忌。至于蔡震,究竟谁为其主,眼下尚不好定论。六爷为我薛氏殚精竭虑,我不能无以回报。便请六爷告之所求,我自当尽力而为。”

  李锡琮抬首笑道,“说来惭愧,小王所求,是为令爱。”薛淇霍然挑眉,道,“六爷胆子不小。”话音刚落,李锡琮已朗然笑道,“小王身无长物,唯剩一胆耳。”

  薛淇亦笑道,“好!原来六爷不仅志在藩地军力,尚且不忘藩地军事。只是你们天家姻缘,不是你我二人于无人处私定便能了事的。你的父皇猜忌外将,亦猜忌藩王,怎知他一定会从你心愿?莫非六爷是想要我从中斡旋?”

  李锡琮连连摆首道,“此事不便郡主出面,我自会尽力。郡主若看得中我,便请来日在圣上面前出言坚拒,不必过激,只和当日婉拒储妃之位的态度相当即可。”

  薛淇略一回顾,便即了然,点头笑道,“六爷心思细密,我佩服得紧。”相视一笑之际,又缓缓言道,“只是身为母亲,我不得不替儿女考虑。六爷因何看中阿笙,是为军事,还是只为军事,请六爷坦言相告。”

  李锡琮不禁大笑,摇首道,“此话差矣,令爱才容兼具,人所共瞩。况小王一介凡夫,岂能免俗。郡主不该妄自菲薄令爱。”

  他说话之际,薛淇便定定打量其面容,但见其虽作寻常仕人装扮,却无一丝清寒之相,周身亦无富贵逼人之气,只隐隐透着压抑不住的飞扬神采,传言中阴郁肃杀的性子并无一丝一毫的彰显。凝目于其双眸之间,更可见幽深漆黑的瞳仁里带着点点笑意,那笑意绝非戏谑,也绝非伪装,竟是实实在在,真诚无欺的笑意。

  薛淇心中微微一动,仍是轻笑一声,道,“六爷尚且不够坦言,想是仍有些信不过我这个未来泰水。”

  李锡琮笑得一笑,垂首想了一遭,复抬眼迎上她的目光,诚挚道,“不敢欺瞒,我有幸和令爱打过几番交道。她心思敏锐,决断干脆,其明快爽利大有郡主之风,非一般小儿女可比。可若说我因此情愫深种,那是不实之言。但于令爱,我确是心向往之。”一壁说着已是擎起酒杯,道,“小王业已将心意剖白,还望郡主玉成。”

  薛淇定定凝视他片刻,忽然伸手拿起面前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字一句清晰道,“承六爷相告,适才所言,我当全力周旋。”

  ☆、第39章 斯人已远

  初春午后,淡淡红日洒落庭院,漠漠轻烟笼上池塘,流莺藏于叶底,间或发出一两声啾啾鸣唱。

  因病迁延月余不曾入宫的周元笙换了春装,一袭湖水绿襦裙衬得人如盈盈新柳,亭亭玉立。搁下画笔,审视一道,耳听彩鸳推门入内,径直走到她身畔,低语道,“织帘堂里才刚好一通折腾,老太太把太太的管家权夺了,暂交给了大太太。”

  周元笙未曾抬首,问道,“什么由头?”彩鸳撇嘴道,“只说太太近来身子不好,倒也不曾提别的。可家下人等心里都有本账,谁信这话。”

  “不信又能怎样?到底也没公开挑明了说话儿。”周元笙轻蔑道,“老爷总归还是维护她的。”

  彩鸳撅嘴哼了一声,蓦地想起什么,附耳过去轻声道,“昨儿听彩鸾和我念叨,咱们家当铺子里出了桩新鲜事。原是早前三爷悄悄地拿了房里的一件云狐皮氅衣,并几件玉器摆件去当了,因那会子彩鸾她爹不在铺子里,竟没人认出来,后来翻起账本又听伙计形容了,才晓得是咱们家三爷。正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她絮絮言罢,又不免恨恨道,“这真是可怜见儿的,一个小爷竟至于当了屋里东西才能养活姨娘,说出去谁信,又成什么话。若是捅出去,且瞧那位今后怎生做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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