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记(161)

  看着她眼‘波’流转,眉目含笑,我恍惚生出一阵深幽宫苑中尚有两情缱绻的错觉,我笑而未语,亦不再想所谓感情的得失与真伪,心甘情愿的让自己沉醉其间。

  “你别光顾着乐,这文章还得记着做!从前你答应写戏文给我,一直写不出也就罢了。这论题你总写的出来的,这回一定要写给我看!”她扬着那份礼部会试题的奏议,锲而不舍的说回这个话题。

  我简直哭笑不得,却全无办法,只好欠身答道,“是,元承领旨,近日一定完成。不过陛下需答应我,这文章只许陛下一人过目,决计不能给旁人看,更不能让人知道是元承所做。”

  她蹙眉,好像被我看穿了心思一般,撇嘴道,“为什么不能?我就是想让他们都知道你有那么好的才学!你如今外头的事儿一样都不管了,已经是遂了他们的意。还这么小心做什么?”

  我摆首,收敛笑意正‘色’道,“元承只想做陛下身边近身服‘侍’的内臣,作为一个内臣,有没有才学根本不重要。这些在外人看来都不过是奇技‘淫’巧,元承不想再因自己之故给陛下惹来任何麻烦。”

  她沉‘吟’不语,之后颇有几分遗憾的看着我,却也没有再坚持,点首同意了我的请求。

  殿试唱名那日,陛下登临奉天殿,举行传胪仪式。先由司礼监内臣口传姓名及所中名次,再有鸿胪循序出高声传唱至殿外,御墀前复有鸿胪再度高声传唱如前,墀下被唱名者乃出,由鸿胪官引导至御前拜谢陛下。国朝规矩,进士唱名只唱一甲和二甲,其余人皆等无此待遇。

  唱到二甲第三名时,我听到了一个许久未听过的熟悉名字,杨楠。

  鸿胪官将一人引至殿前参拜陛下,我定睛看去,果然是多年未见的杨楠,他俨然长成了一个‘精’干青年。

  我最后一次见他时,他尚未及笄,那时他对我充满愤恨,将我形容成一个戕害其父的无耻小人。不知时隔多年,他能否淡忘一些对我的恨意。

  他叩拜之后,从容起身,应对了几句陛下的问话,随后眼风似无意的掠过御座一旁‘侍’立的我,淡淡一顾,便即躬身退后,不在看我一眼。

  待唱名完毕之后,一众二甲以下的进士退去,陛下忽然拿出一份试卷,对礼部尚书,国子监讲学等一众鸿儒说道,“朕这里还有一份考卷,劳烦各位阅上一阅。”

  众人一愣。我连忙上前接过,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那卷子上的文章分明就是我日前所做的,只不过她又着人另誊抄了一份,隐去了我的字迹。

  我背对着群臣和进士们,不由得冲她蹙眉摆首,她却笑得极为得意,一个劲儿的拿眼神示意我快些把试卷拿给那些人去看。

  我大窘,亦只好如此,回至她身旁时,我趁着为她撤换茶盏之际在她耳畔低声说道,“陛下不守承诺,非君子行径。元承以后再也不会答允此类事情。”

  “我是个‘女’人,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你急什么,我铁定不会说是你写的,绝不给你找麻烦就是了。”她笑着回嗔我。

  话虽如此说,我心里终不免好奇,这些朝中大儒们会如何评价我的文章。

  阶壁下的众人传看了一圈之后,礼部尚书姚瓒起身言道,“此文章论古有识,思力沉挚,笔情清矫而又言之凿凿,词意透辟。起首一句,”天下之患莫甚于不权时势,而务博宽大之名”开宗明义,其后议论驰骋,茹古涵今。确是篇才情横溢之佳作。”

  “臣以为这句:武侯匡扶之者多俊才,荆公排击之者多君子,然此固不特荆公之不幸,亦宋室之不幸欤。正是飞词骋辩,思议不庸。”詹事府詹事兼通议大夫商衍回道,他抚须沉‘吟’片刻,代殿中所有人问出心中疑‘惑’,“不知陛下从何处得来此试卷,是何人所做?如此文章竟未及入选,臣惶‘惑’不已。”

  她听众人皆夸赞这篇文章,便笑道,“卿等不必这么‘迷’‘惑’,这文章本就不是会试举子所做,是朕看着礼部的议题颇为切中时局,心中一痒,便信手写来的。令众卿一笑罢了。”

  众人闻言彼此相顾,又是一惊。最终还是首辅高辉率众关道,“陛下才思离合,跌宕昭彰,臣等望尘莫及。国朝能有陛下这样英明圣主,真乃天下之幸事。”

  众人称颂齐齐下拜,我转顾面有得‘色’的陛下,她正衔了一抹欣喜望着我,我心中有些高兴,面上却为表‘露’,只冲她微微一笑便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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