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记(163)

  “看过了,他年纪不大,倒是一副中庸中立的做派,做个守成的君主也还罢了。”她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一晒,“中立不好么?帝王之治,圣贤之道,不外一中字。陛下何必瞧不上中庸呢?”

  “我偏不愿意如此。人生若事事都讲求中和,那该多无趣。帝王之道?”她目光在我脸上徘徊,轻嗤道,“所谓帝王之道,还有不能表现出喜欢某个人呢。我如今可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我心绪微动,手下一颤,将一颗本该下到棋眼上的子落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她连连抚掌娇笑,神情大为得意。我遂凝神守心,以防她继续扰‘乱’。半柱香过后,她便再度显‘露’颓势。

  我见她大势已去,索‘性’放松观望,且看她如何落子。她咬着嘴‘唇’深深蹙眉,不解的问,“怎么你如今下得这般好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陛下愿意认输了么?”我笑问。

  她犹自盯着棋盘,半晌忽道,“有风声,外头可是要落雨了?一会儿咱们可以去看太液池的雨中芙蕖了。”

  我下意识的向外看去,只是天‘色’开始转暗而已并无异状,瞬间也便明白过来,再回顾棋盘,见形势果然已起了变化,原来她趁我看向窗外之际,偷偷挪动了我的棋子。

  我暗自好笑,亦不动声‘色’将那枚棋子放回原位,含笑道,“陛下真的不愿意勤政了呢,从前可不会让臣代为批阅奏疏。如果臣批的不对,陛下日后怎么和臣工们‘交’代?”

  “不会的,我的心思你都知道。况且你从来都不是会越俎代庖的那类人。我才信得过你呢。”她凑近我,灿然一笑,“偶尔为之嘛,我保证以后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你就权当为我分忧好不好?”

  我良久无言,她渐渐笑意凝结,目光却还是一意的柔和。我深吸气,转顾别处,她已眉间若蹙,再看下去只会令我的心防溃然决堤。

  “当真是郎心似铁!早知这样我就不该派你出去历练,把心都磨硬了。从前那个百依百顺的周元承再也找不到了。”她负气的推开棋盘。

  从前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只是在和自己的理智做斗争,结果,仍然未能敌过她一记盈盈眼‘波’。

  我平静的应允她,“臣勉力一试,若是惹出什么‘乱’子,陛下可别怪罪臣。”

  她立即笑眼弯弯,‘露’出一对清浅梨涡,对一旁‘侍’立的宫人说道,“把朕给元承留的糟鲥鱼拿来,一会儿晚膳就摆在这窗根子底下,朕和元承一道用。”

  彼时我以为她说的一道用,不过是她用膳之时,我像平常一样‘侍’立在侧替她布菜添茶,却没料到她是要我坐下来和她一起,用完这顿饭。

  她斜眯起眼看着我,向她座位旁的椅子努嘴,“快坐下呀,今儿我特意让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你看,有木樨银鱼,鲜菱角,樱桃,笋片,鸭‘肉’烧卖,哦还有上次你说过好的燕窝羹,我令他们按你说的用‘鸡’汁和蘑菇汁熬出来,再配上些冬瓜,只把那燕窝熬成‘玉’‘色’才呈上来的。你且尝尝是不是那个味道。”

  我呆立无语,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些都是阿升告诉陛下的?”

  “嗯,也不全是,这道燕窝就是你亲口跟我说的,上巳节那会儿,我让人送去你房里,你用了之后告诉我好的。怎么你不记得了么?”她瞪着一双清凉的眸子,感慨于我的健忘。

  我哦了一声,用假装不在意来掩饰此刻心里的一丝慌‘乱’,这叫什么,受宠若惊?我垂目苦笑,余光扫到殿中的宫人,善意的规劝她道,“那么臣先服‘侍’陛下用膳,等下您若觉得哪道菜可以赏给臣,再叫人送去臣房中就是了。”

  “不好,我是要和你一起用。”她垂下眼帘叹气,“我想找个人陪着一起吃饭都这么困难。你一直这样,日后陪我出去可怎么办?不是说好,你以后要陪我去江南的么?难道下趟馆子,还要你站着伺候我不成,别人看着也不象啊。”

  她忽然抿嘴笑起来,狭促的看着我说道,“这世上哪有你这么好风姿的下人,谁家请的起?届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作威作福惯了的恶‘妇’,出‘门’在外还要欺负相公,只让他站着,不许他吃饭。”

  我简直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刹那间脸上就已烧成一片,只觉得连耳朵都在发烫。

  离她稍近的一些宫人已经听到她的话,都忍不住低头偷笑,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几乎想要拔‘腿’逃离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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