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记(173)

  我欠身答是,目送她们母‘女’二人离去。出了书斋,我对迎上来的阿升直截了当的发问,“陛下刚才在外面听了多久?你何时动了念头请她来看的?”

  阿升愣怔片刻,发狠抱怨道,“我早就想让陛下来看了。她也太欺负人了,连陛下都让您免行拜礼,她凭什么大剌剌的受您跪拜?她不过是个孩子,却那般刻薄有心计,幸亏她不是储君,不然全天下都让她算计了去。”

  见我垂目无语,阿升叹道,“您不会又怪我罢?难道就天天看着她欺负您也不说话?我可是陛下派来照顾您的,您受了委屈我不能不告诉陛下,不然我就是抗旨不遵。依我说啊,这个公主师傅的活儿,您干脆辞了算了,在她手底下绝没好日过。”

  我知道他关心我,护着我,当然也不能责怪他,至于要不要请辞,恐怕陛下心里已有安排。我对他勉强一笑,叉开了话题。

  因为午膳用了些羊羔‘肉’,陛下便令膳房将晚膳的菜‘色’换成清淡的蔬菜和芡实枣粥。

  她用的很少,饭毕她令服‘侍’的人皆退下,端起茶盏慢慢抿了一口之后,问道,“这事儿发生多久了?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

  我淡淡一笑,随意说道,“臣知道早晚会有人告诉您,那便无所谓了,多忍两天还能让您更心疼臣些,博您一个好感总不为过罢。”

  她不禁晒笑,“满嘴胡沁!若不是阿升看不过眼,我看你能一直忍下去。你不就是觉得我既托付了你,你便不想对我食言,让我失望么?”

  我颌首,对她和缓说道,“其实公主并没做什么,课业结束之时,臣的身份便是她的臣下,仆人。只是臣一时想不开,才会和公主僵持……”

  她挥手打断我,不耐道,“她让你跪着给她讲课,还不算过分么?身为公主竟然连尊师都做不到,分明是德行有亏。罢了,我已暗示过她了。等过了年,也不必你再去教她,我瞧着她的‘性’子一时难改。只是你终究太好‘性’儿了,下回碰到这些事就该早些来回我。”

  她叹了一口气,推心置腹的说,“别说宫外头了,就是这宫里,多少人看你眼红,看你不顺眼,巴不得找个由头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或者让我对你生个嫌隙。虽然防不胜防,你也该知道好好利用你的优势,你最大的靠山就是我,这话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可到底也没见你好好用过。”

  我思忖片刻,亦诚恳吐‘露’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心中所想,“陛下适才说的理由只是其中之一。臣固然不想辜负您所托,但对于公主,臣也觉得心中有愧。无论如何,公主外祖的赐死诏命是臣亲口宣的,公主的父亲多多少少因为臣之故不能在她身边,陪伴她长大。这些都是臣觉得对不起公主的地方。她有恨臣的理由。臣没有责怪她的立场。”

  她蹙眉,眼神像看一个无可救‘药’之人,嗤笑道,“你果然好久没出去历练了,心肠又软的一塌糊涂,满脑子都是些歪理。依你这么说,她最该恨的人是我,秦太岳是我杀的,秦启南是我放逐的。”

  我轻轻摆首,笑道,“不会。世人都只会恨君主身边的‘奸’佞小人和红颜祸水,所以即便有安史之‘乱’,白发宫娥也会闲坐忆玄宗,离‘乱’的骂名便‘交’给杨‘玉’环来背好了。”

  我故作轻松的说着这番话,她听后果然大笑不止,伸手点着我笑道,“你如今越发脸皮厚了,拿自己比上杨妃了?罢了,我倒说不过你,那便只好似玄宗宠杨妃那般,宠着你罢。也不能让你白担着虚名不是。”

  我对她和煦的笑着,心中却一片茫然,实在不知她还能如何宠信和维护我。

  天授十四年上巳节后,陛下召礼部‘侍’郎长‘女’袁太清,英国公孙‘女’范英,嘉定侯之‘女’沈敏等人入宫赏樱,这一次阖宫上下人尽皆知,此举意在正式为太子挑选太子妃。

  上林苑中的樱‘花’经过数年的悉心栽培和内务府不断供奉新的品种,已几乎集齐了世间所有的名贵‘花’‘色’,虽然偶有几株‘花’期与众不同,但在漫天‘花’海一般盛放的樱‘花’树下,也让人无从察觉。

  樱‘花’树下坐着几位‘花’朵般娇‘艳’的少‘女’,她们时而品茶闲谈,时而观‘花’赋诗,话题从京城最有名的胭脂铺子到时下最流行的珠宝式样,再到清明节踏青究竟是城北的十里坡好些,还是城西的高梁桥好,话题涉猎广泛,不一而足。

  其间陛下只是含笑听着,偶尔会鼓励她们再多说些,尤其是宫外头那些最新鲜有趣的事儿。其实她心里也怀着好奇,未尝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然而她毕竟是做了母亲的人,在这些小姑娘面前还需装出一副端庄之态,也算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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