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共我饮长风(14)

作者:藤藤小猫 阅读记录

奉上的食物,种类不多,色泽也很清淡。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你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但为防万一,今日这膳食还是得用点清淡的,你将就将就。”大襄皇室虽自东都发家,但祖上却是南方人士,故而皇室中人大都嗜甜,口味也以清淡为主,便是宁贵妃亦如此,但燕煦却是其中特例,他自幼就口味重,无辣不欢,是个不择不扣的咸党。

看着燕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苦下来的脸,燕辰不由失笑道:“等你病彻底好全了,大哥再陪你用一顿川菜。”

燕煦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但其实,燕煦的内心一点也不为难,反而很高兴。幼年时的那场动乱,若非燕辰竭力保护,这世上只怕早已没了燕煦这个人。

当年那个只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大哥,那个在叛军面前毅然地挡在自己面前的大哥,这么多年来,午夜梦回,燕煦他一直不曾忘记。

那些超出纲常伦理以外的感情在燕煦的心中缓缓滋生,发酵。

他想过放任无视,任由这些感情在时光的洪流中消失。

可这世间诸事,又岂能事事遂人心意?

尤其是感情,恩义皆可偿,唯独喜欢不能偿;恩义皆可断,同样唯独喜欢是断不了的。

他做不到。

时间于他而言,反而成了这世上最好的良方,最初的心动早在光yīn的沉淀中消去,爱情丧失了原有的轰轰烈烈,而转为刻骨铭心的隐忍。

可就因为他们是兄弟,就因为这层血缘的禁忌,所以他只能永远遥望。

他也做好了一辈子爱而不得的准备。

可偏偏,这世上还有一个姚寻。

同样违背纲常,同样不容于世,凭什么他姚寻就可以,而自己就不行了?

就因为这层血缘吗?

姚凌云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一直横亘在燕煦的心间,无法拔除,令他不甘。

可即便再不甘,再愤恨,燕煦也很清楚的明白,他与姚寻,总归是不同的,如果没了这层血缘关系,那当年的燕辰又岂会那么拼死地保护他。

那件震惊天下的惨案,燕辰亲身经历,而彼时,燕煦尚未出生。

旧历775年,时年,燕辰才4岁,尚未正式称帝的启帝燕湛军威赫赫,百战百胜,行军过处,民众们无不奔相告走,夹道欢迎,使得本是当时中原最大势力的西南一脉濒临城破。而任谁也没有想到,狗急跳墙的西南王族竟会如此泯灭人性,他们派遣死士潜入东都,以人体为弹药,炸毁了大襄当时的临时行宫,燕式皇族在那一夜尽数凋零,除去在外征战的启帝本人和宁王燕骁,燕辰是那场动乱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是被他的兄长们拼死护下的,所以此后燕辰分外的注重手足之情。

食不言,这是天家的礼仪。

一顿饭,二人吃得几近无声。

晚膳过后,兄弟二人温了点米酒,对坐浅酌。

米酒性温,且度数不高,晚间喝点有助睡眠。

燕煦喝了口酒,放下杯子,注视着燕辰,略有些斟酌着开口道:“大哥,我近日在读论语,对其中所说的君子之道,不甚明了。”

燕辰抬目看他一眼,不甚在意道:“有事儿你就问,拐弯抹角,可不像你。”

“是父皇说的嘛,大哥你仁慧慈心是个君子,所以我这不盼着大哥你能给解答一二。”燕煦笑了一下,继而敛下神情,略显郑重道,“书上说君子要仁爱,要傥dàng,要先人后己,真是这样吗?”

光线忽暗,复又明,是一朵灯花小小地炸了一下。

燕辰闻言点头称是,略作停顿后,补充道:“但仁爱亦需有度,所谓先人后己,更应与实地环境相结合,若是身处我等之位,自然该以天下为先,四弟何故有此一问?”

燕煦听其言论,心下全然不以为意,但脸上依旧笑意晏晏,丝毫不显。

眼见话题已起,燕煦不着痕迹地避开对方这个问题,毫不羞涩,非常大方地给燕辰戴上一顶高帽:“大哥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书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哪能事事照本宣科。”

燕辰看着他,不置可否。

燕煦眨了眨眼,双手拖着腮帮往燕辰那边凑近了一点点,满眼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所以大哥你能不能让母妃把沈夫子遣走啊,他每天都在我耳边之乎者也地唠唠叨叨,我听了头特别痛。”

“原来你打的这个注意。”燕辰挑了挑眉,笑道:“母妃也是为了你好,况且沈先生所讲的也不无道理,书是先人经验智慧的结晶,若连死书都读不透,何谈灵活运用,更不用说事半功倍了,四弟你大可先习书,再实践,最后在亲身去验证书本上的知识是否只是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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