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惘(235)

作者:麦客 阅读记录

“想不到机要处还有余力追到这里来,四恶去三,还以为王相会更收敛一点。”

奉知常全无所谓,往细竹筒里填进粉状。

“哦,我想到了,”武理说,“西门浪是栽在你手里的吧,小五又干掉了周才。说不定豺狼是找你俩报仇来了,喂,那我完全是被你俩连累的嘛。”

奉知常冷着脸,烟杆似的竹筒敲敲窗框,示意武理废话少说。

以寡敌众,犹有余力,豺狼们也不由慎重起来,被谢致虚迅疾锋利的进攻所震慑。谁也没有发现马车飘窗之下两缕青烟悄然散入空气。

“王相要斩草除根吗?”谢致虚用衣袖擦净二人夺上的血迹,刀光剑影中仍从容不迫,“好啊,来试试看吧,今天究竟是谁会永远留在这片林子里。”

阴风过竹林,乌云蔽日。

豺狼与猎物同时抬头,看见一张张巨大的风筝飞掠过头顶——

风筝?

风筝投下无数阴影,如雨点砸进杀机密集的幽篁深处。豺狼群里混进了猎鹰,竟然互相厮杀起来,谢致虚握着二人夺,抬头看向高竹顶端亭亭而立的一个白面小生,文袍幞帽作书生打扮。

“奉上旨意,特来解谢家孤子之围,机要处擅作主张草菅人命,就地格杀勿论。”

那书生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地面每一个人耳中。机要处曾由西门浪与周才统领的豺狼们意识到自己已成弃子,顿作困兽之斗,招式尤为狠厉起来。然而从天而降的猎鹰仿佛是皇家藏在暗处的刀锋,倏一见光,寒芒毕现,杀得豺狼们落花流水。

谢致虚反而没了用武之地,和唐宇一道守着车辕,面面相觑。

高处的白面小生衣袂飘飘,悠然道:“小人奉旨传口谕,谢家旧时雪炭之恩今已两清,谢公子自可远去,勿恋旧地。”

——就是要你有多远走多远的意思,别给他添麻烦。

‘我知道,你别出来。’谢致虚默默心道。

——可惜啊可惜。

奉知常叹气道:

——这人来得不太是时候。

怎么?谢致虚还没问出来,竹林中异变横生!

只见不论是豺狼还是猎鹰,手中兵器陡然坠地,尽皆嘶吼挣扎状,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撕开衣料,抓烂皮肤,七窍俱流出黑血。

倒地时已化作一滩尸水,水漫之处百草枯萎。

谢致虚:“…………”

唐宇:“…………”

那白面小生立在林巅,当机立断撕下一截衣袖蒙住口鼻,目光真如鹰隼直取地面马车外唯二两个活人。

谢致虚两手一摊:“这位大人,实属误伤,我们动手前也没想到会有救兵嘛——”话音未落那白面小生两手一撩,外袍展开如翅膀般的风筝羽翼,当即乘风滑翔远离。

“这下误会大了……人家本来是想帮我们一把,别回去禀报后以为是咱们故意挑衅吧?”谢致虚钻回车厢,马车向着那天堑般的蜀道重新出发。

话是这么说,三个人却都没当回事。

武理道:“那位若是果真有意放过你,这种误会又算得了什么。若是也存了杀心,咱们招不招惹又有什么区别。”

谢致虚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心里一块巨石突然落地。那个白面小生的到来说明了很重要的信息——王相在经历坊间流言风波、御史台弹劾并凉州事发后,终于失了圣心,无所倚仗了。那么距离清算他所有的恶行,又还剩多少时日呢?

距离革除他所有党羽,让谢致虚亲眼见证侯待昭落网的那一天,又还有多远呢?

蜀地久违的清风送入车厢,山间泥腥、草清、花香,一径熟悉而爽朗。

谢致虚肺中浊气扫荡一空,心情放松,身上顿时不对劲起来,方才他在竹林中也吸入了少许毒粉。他懒洋洋地靠着车壁一滑,滑倒在奉知常大腿上,耍赖似地等着喂解药。衣香暖洋洋,醉人温柔乡。只有唐宇这个可怜巴巴的马车夫跟着车辕颠簸,皮糙肉厚得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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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栈桥,下至沟涧,拨开雪溪边因无人打理而疯长及腰的野草,庄园石阶覆满青苔,荒败得像是久不住人。

“不会吧,难道我们回来晚了?”武理小声道。数人站在石阶草丛里,忽然间谁都不敢上前叫门。这是谢致虚时隔一年再次回到柳庄,眼前却是一副人烟荒芜的景象。

回到蜀郡,唐宇依旧沉默忠实地追随在奉知常身边,但此刻也有些心不在焉。奉知常一手按在他肩上,侧目以示——九折阪柳庄和唐门是蜀郡声名在外的两个大宗,如果柳庄出事,唐门势必不能幸免,但唐宇的职责就是保护奉知常安全,即使在这种时刻也一步不能离开。

“先生那样的人,就算是王相难道还能让他无声无息消失吗?”武理郁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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