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44)
沈放慌张地挪开目光,拿起脚畔的乙未剑。金属的冰凉触感叫他恢复了几分清明。他在心中暗暗想到:如果可以,沈放希望这世间会有另一个沈放和另一个庄离,于大好春光中无牵无挂地策马同游。而不是在这本是为了遮掩而用的马车之中。
庄离自顾自唱着,对身侧之人的纷纷思绪毫不知情。一曲罢,只听沈放问:“这是北荒的歌谣?”
“据说是很多年前远嫁到北荒的梁国公主所吟唱的歌,后来几乎人人都会唱上几句。”
沈放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你唱得很欢快,似乎不是此曲应有之意。”
庄离耸耸肩,俏皮地眨了眨眼,“也许吧,据说她最终也爱上了那儿。”
沈放下意识脱口道:“为什么?”
“谁知道呢,人心总是会变的,今日爱,明日怨,反之亦然,不是么?”
“也许她只是接受了现实呢,她已经不再是一个王朝的公主,而是另一个王朝的后。”
庄离耸耸肩,“耽溺于往事毕竟不是活着的人该做的事。”
沈放闻言一凛,收敛了心神:从小流离失所的庄离有时候确实要清醒现实得多,自己此刻关心起儿女情长,是幼稚且无益的。更何况他甚至并不完全清楚,庄离陪自己送剑谱的目的。
“倒是你,这两日见你你魂不守舍的,又想什么呢,沈少庄主。”
沈放讶然,没想到庄离全看在眼里,思绪激生便要解释,却听车夫一声惊叫。
“出什么事了?”
歌声戛然而止,沈放掀帘而出,以为有人拦路,却见前面道旁竟是躺着不少人,有几个人正在哀嚎扭动。
看那些人的打扮和随身所携兵器,显然是武林中人。
“停车在路边。”沈放吩咐道。
“这也许是沿途绿林干的……”那车夫不安地提醒道。
“莫慌,停车。”
车尚未停稳,沈放一跃而下,环顾着满地狼藉。庄离早已探出头来望了半天,“看出什么名堂了么,他们都是被何人所伤?”
沈放问离他最近的那个中年刀客, “那公子问你,你们都是被何人所伤?”
“你,你们又是何人?”
“在下沈放。”
那人神色一变,注意到了沈放背上的剑,确信无疑。其他哀嚎之人更是停下叫喊,齐齐看了过来,“沈公子!”
“客气客气……怎么,你们这么多人都是要替我夺剑谱么?”
“正是!我们听说无相楼的人已经回到澜州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无相楼的拿到了剑谱?
沈放不动声色地思忖道,又听另一人道:“……听说无相楼的人从碧落刀手上夺走了剑谱,我们便早早来这,谁知被他们从暗处偷袭。”
“沈公子,您快给我们解穴!”见沈放慢慢走回到马车边,其中一人忍不住大叫。
沈放为难道,“各位是出于一片好心相助,可前路凶险,为了各位身家性命着想,请恕在下爱莫能助。”
“哼,沈公子怕不是担心拿回剑谱之后,被我们大伙阻挠上路吧!”
沈放微微一笑并不辩解,“你们伤不及命,一个时辰后,待可以活动自如了,记着上药。”说罢,将随身带着的金创药留在路旁,不顾此起彼伏的“沈公子”,催促车夫赶路。
“看来又有人赶在了我们前头。”沈放又问那车夫,“离澜州还有多久?”
“过完前面那个石桥,就要到涿鹿原了。”
接下来,沿途再见到有受伤的武林人士,沈放也只是将所剩无几的金创药抛在了道旁,并没有再下车。
庄离戏谑道:“沈公子施这些伪善的小恩小惠倒是拿手。”
沈放挑眉,不以为然,但也没有替辩解。
“他们是不是没有死?”庄离突然问。
“谁?”沈放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马镖局那批真正的镖师。”
“为何这么问?”
庄离扭头看着沈放,“这几日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好人就会在两难之时做多余的事。”
沈放被看得心头一跳,抬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尖,“又被你猜中了,救他们还费了不少心力,不过,这也不是我一人的决定……”
庄离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放笑了笑,笑得沈放有些心虚。沈放另道: “你可有想过何这些人会知道无相楼拿到了剑谱吗?”
庄离点点头,“也许那会儿在枫山有人跟着我们。”
“也能是瀑布那儿遇到的女人说出去的。”
庄离轻轻道:“如果是这样,她很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沈放听出庄离声音里的自责,蹙眉,“别担心,我们也是随口猜测,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要有人会她起杀害之心,而且,若追根溯源,也是她被卷入了剑谱的事情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