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器的威能放在身为魔神的路德维希身上自然就不够看了，以神明使用的器皿就是神器为定义的话，他早上洗漱用的牙刷、身上穿的衣服、喝水用的杯子甚至是枕头和床单都是地地道道的神器，在他面前，让人退避三舍的《旧神书》也不过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

话虽如此，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大咧咧的随意翻阅了，这本笔记里记录了太多已经化为秘密的往

事，在它升华为神器时与法则相互辉映，只要有人敢翻开，保证瞬间被天地异象卖个干干净净。

魔族的计划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属于见不得人的勾当，路德维希自然要想办法避免这种强制曝光，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把它拿回去惹得大本营不得安宁，低魔的“镜像世界”显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他之前纠正马蒙对于这本笔记的称呼也是为了避免触动到神器，毕竟被神化的是《旧神书》而不是《格格巫大陆游记》。

鉴于作者生活在诸神庇佑的上古时代，使用的也是当时通用的大陆语言，放到了如今自然就变成了看不懂的天书，只有大贤者在经历了漫长的研究后可以翻译一二，但只要是经过了翻译，必然会与原文的含义出现偏差，哪怕大贤者的翻译非常准确，也会在二次传阅中被误传篡改，等到了人手一本的通用版，就算内容面目全非也不足为奇。

魔族拥有漫长的寿命，这也导致了他们是个非常念旧的种族，或许是对被驱逐出故乡感到不甘，他们几乎是偏执的坚持着最初的语言、习俗。如今，这种做派的好处终于体现了出来——他们阅读起《格格巫大陆游记》来完全没有任何语言障碍。

被无数传说装点的《旧神书》并不像旁人想象的那样有个夺目的外表，它的外形甚至可以说是朴素无华，毕竟它的主人可能当时只是在路边的书店顺手买下了一本笔记，然后在上面写满了牢骚。

路德维希并没有忽悠马蒙，将这本真迹交给的他确实是他名义上的岳父——利卡罗斯特家族的现任家主。

具有浓厚讽刺意味的是，这对翁婿在薇薇安活着的时候从未碰过面，反而是在失去了中间人后才有了平生的第一段对话。

“众神陨落于大陆分裂后的第三个星期日。”

这句路德维希用来跟马蒙打招呼的话，同时也是利卡罗斯特家主对他说得第一句话，更是格格巫在叙述诸神黄昏这一部分时的开篇第一句，并且作为装逼利器成为了《旧神书》最广为流传的名言。

与漂亮的女儿相比，利卡罗斯特家主实在有些不起眼，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他中等身材，没有刀削般的五官，也没有伟岸的身姿，更谈不上虎背熊腰，可就是这么一个家伙，却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几乎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

在真正亲眼见到这位家主的时候，路德维希认同了这个说法，不在于他看似平凡的身躯里蕴含的强大力量，而在于他那双坚定又宁静的眼睛，好似无论何事也无法将他的意志击溃，哪怕彼时他的右手被《旧神书》散发出的光辉和力量腐蚀割裂到露出森森白骨。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他的眼中，路德维希看不到任何伤痛残留的痕迹，面对弑女的仇人也是一派冷静，仿佛刚刚失去最引以为傲的女儿的人并不是他。

这是个意志凌驾于情感之上的人，极其难对付。

他会向着早已定好的目标不断前进，哪怕沿途皆是白骨鲜血也不会动摇，无论这个目标会让他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简直就是最棘手的类型。

男人沉默着将手中拿着的《旧神书》递给了他，不断滴落血珠的右手却丝毫无法玷污干净整洁的书页。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路德维希听到自己如此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虚情假意。

“不，”利卡罗斯特坚定的拒绝道，声音中微微带着一丝嘶哑，“我绝对不会停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再开口时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我的女儿，死于她的父亲与丈夫的共谋，我也绝不会忘记。”

这样看来，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更像是他的自我惩罚。

与自己的投机取巧不同，这个男人是真的决心牺牲自己的女儿，路德维希在那一刻确认了这一点，这段斩钉截铁的反应与那位被尊称为“贤者”的魔法师简直如出一辙。

然后他不合时宜的走神了。

假如让薇薇安知晓自己被父亲和老师从一开始就放弃了的话，她会说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呢？

是会愤怒还是伤心？亦或是认为他们的所做作为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