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描述，实在太内心化了。

但导演把心理状态说再清楚也没什么用，观众又读不到这时候的心理剧本，陆永乐必须靠外在表现来体现这一切。剧本上不会把演员需要做的所有细节动作都体现出来，有时候甚至连导演都不会说到那么细的程度。很多时候，这都靠演员自己悟。

而身为主演，碰到这种关键时刻，自己过不过得去，就是真的“能不能吃这碗饭”的证据了。

“我知道了……我想想吧。”陆永乐回道，“导演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林导笑了笑，只点拨了一句。

“不知道要演什么的时候，多看看剧本吧。”

***

今天的第一个镜头开拍的时候，陆永乐的状态已经和早上刚来的时候有些不同了。

“啊，陈旭，你来啦！”

复健室里的医护人员路过陈旭身边，语调温和地微笑道：“今天的复健，也从在步道旁边站立开始哦。”

“好，谢谢。”陈旭也冲医护人员笑了笑，双手抓着轮椅的轮子前进，到了步道旁边。他抬头望了望练习步道的不锈钢扶手，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把双脚放到地面上，弯腰把轮椅的脚踏挪到旁边。

“Cut！”

林导喊了停，说道：“陈旭，调整一下情绪，现在又太放松了。”

陆永乐应道：“明白。”

“不要怕，大方向是对的，有自信。”林导鼓励了一句，然后道，“再来一次！”

陆永乐没要别人帮忙，甚至自己都没站起来，双手转着轮椅回去了。

因为这才是陈旭的移动方式。

***

虽然每场戏都NG过，有多的有少的，但陆永乐进入最重要的转折戏份时，并没比预定的时间慢太多。

不过现在，真正的试炼才开始。

“Cut！”

林导再次叫停，然后他不再像之前一样只坐在监视器前面指导，而是走进了场景中。陆永乐这会儿正坐在步道上，于是林导也蹲了下去。

“休息会儿，我们聊聊。”

林导看着陆永乐，淡淡说道：“拍了四遍，你的情绪一直在顶峰重复，已经疲惫了。歇会儿，整理一下，等下再接着爆发。”

陆永乐喘息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慢慢平稳一些，情绪也半脱出角色道：“我刚刚好像有点失控了。”

“是有点。”林导回道，“没事，这也是情绪过于疲惫造成的，不用多想。要是想多了，等下刻意控制了，又有点过了。”

他们说的“失控”，不是指陆永乐本身的情绪失控，而是指表演过程中有点明显超出陈旭应该表现出来的爆发感。要表现角色情绪的崩溃，其实每一个行为的点都比较微妙。一旦有点超过，就不是电影里需要的程度了。

林导又细细给他讲了一遍，总共蹲了十来分钟，导演这才起身。

“准备一下，再来。”

***

最后，陈旭最核心的这场戏，一共拍了十二次。

而这还只是其中一场，另外一些需要剪进去的复健动作，即便电影里可能一个镜头只有一两秒，陆永乐也需要每个动作拍出能用的至少几分钟来。而且，这些镜头也没有一个是能一次过的。

即便是最轻松的一个，林导也觉得陈旭支着拐杖的走路节奏稍有偏差，需要再来一遍。

这么一个个镜头熬下去，等到当天所有的镜头都完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而当天原本的排戏预计，是晚上七八点就能结束的。

林导喊最后一幕戏“过了”的时候，别说陆永乐，全场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小朱冲上去给陆永乐接连塞了两块巧克力，这才让陆永乐去卸妆和换装。

也就是卸妆的时候，陆永乐才看了一下一天都没碰的手机。

倒不是中间完全没时间看，只是今天的戏份紧张，陆永乐不想从工作里脱出来，这才自我约束地没看。

这一看，才发现闫钧回了信息。

竟然还不止一条。

【为什么紧张？】

【身体状况如何？】

【是不是低血糖？早餐吃的什么？】

【吃午饭了吗？】

【吃晚饭了吗？】

这些信息，当然不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发的，而且极为罕见地在屏幕上形成了刷屏之势。虽然每条信息都很简单，口吻也很淡然，但已经足够体现出闫钧的关心。

陆永乐一看就愣了，然后赶紧回：【对不起，我刚刚才拍完戏，才看到闫哥的消息。我马上就去吃饭哦。】

晚饭点的时候，陆永乐为了保持状态，只塞了几口。拍戏的时候进入状态了，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出戏了，才发现自己早就饿了。

晚上十一点多，闫钧还没睡，甚至很快回复：【还没吃饭？准备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