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凉，你受过伤。”沈念从叶非卿的身后将他抱住，说话时呼吸扫过耳郭，和窗外的凉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还没老呢，不至于被雨淋一会儿就出毛病。”叶非卿笑他小题大做，可是手臂却先一步听话的收了回来。

沈念干燥的手掌覆上去，触手果然一片湿冷。

同僚数载，沈念对叶非卿大致经历过什么，出过怎样的任务有着深刻的了解，执行期间没有办法，但其他时候，他不想让叶非卿的身体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这场春夏交替的雨比起以往要更寒凉一些，淋的多了，以后保不准会落下骨疼的毛病。

叶非卿将身体放松，向后靠着将重量大半都压在了沈念的身上，一边享受着爱人的温暖，一边听着雨声的静逸，片刻后，他忽然出声问了一个问题。

“你想过我死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么？”

屋外没有风，雨水顺着墙岩落下来，滴滴答答的，将叶非卿的声音也衬托的带上了空灵。

“没有”沈念的回答没浪费一点时间，他也确实没有想过“独活”这个选项，恐惧也好，自信也好，从始至终，沈念都没有接受过叶非卿会离开的可能。

“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死，可是沈念，我不敢保证我可以一直活着。”叶非卿说话时嘴角一直是上扬的，比起上一次“将死”时的感受，现在的他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遗憾了，可往往越是如此，留恋也就越是深重，幸福就握在自己的手里，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永远这样下去，直到年迈终老，然后和沈念一起，手牵手离开这个世界，但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是，他不一定等得到沈念变老的那一天。

即便没人提起，叶非卿也还是知道的，沈念日日守在身边片刻不敢离开的谨慎，林朝披星戴月分秒不舍浪费的努力，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身体。

叶非卿也很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默默地接受着，被“蒙在鼓里”，是对所有人都温柔的体贴，可是这几天的雨水仿佛连带着也冲刷了一把他的心，叶非卿忽然想要“自私”一次，他想拆穿这个秘密，而目的只是为了要给沈念“捅”上一把刀子。

“等到我连你都认不出来的那一天，别让别人来帮我。”

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一切，变成了敌人，我希望制止我的那个人是你，最好是你，也只能是你。

对于叶非卿来说，这是故事走向悲伤路线后，结局最好的那一个。他也曾想过，在不被沈念发现的地方，由其他人来做这件事，可是结果只会是留下更多无法释怀的遗憾，与其这样难安，还不如全都由自己承担，至少，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沈念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许久，身体微怔着，半天没有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叶非卿的心底也一点一滴地开始漫延出后悔，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坚持着没有收回这句话。

问题不会因为不愿面对就消失，过度进化的病因不除，叶非卿的身体就如同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从最完美的进化者变成最强大的丧尸王。一旦后者出现，人类本就渺茫的生存希望只会更加雪上加霜。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叶非卿觉得指尖似乎都开始变得冰冷时，沈念才终于慢慢的将脸凑近了一些，揽在腰间的手迟钝的移动到了的胸口的位置，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和皮肤，直接温暖到了叶非卿的心脏。

“好”

低沉的嗓音，不带一丝颤抖，坚定地像在接受一项必须成功的任务。

叶非卿的心弦蓦然一松，同时一股自我厌弃的情绪狠狠地翻搅了上来。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沈念的时候更在乎自己的感受，只此一次，却比千百次还要残忍。

叶非卿不敢细问沈念他不在后究竟会怎样生活，因为不管是哪种答案他都接受不了。

像那五十年一样寂寞的活着？还是跟自己一起安静的离开？唯二的可能，却一个比一个让人心冷。

“忽然觉得你遇见我真是个倒霉的事情，但是我遇见你，却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沈念，我保证，我一定会努力到最后的。”

雨间的空气闷热潮湿，叶非卿却将手掌盖在了沈念的手上，努力用掌心的余温给对方带去一丝温度，像是在弥补自己刚刚的“失误”。

“嗯”沈念的声音压在叶非卿被割裂的神经上，一个单音，酸的如同四月的青梅，让叶非卿的眼眶一瞬间涩的生疼。

这天以后，沈念的样子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不会多说话，也依旧不怎么笑，陪在叶非卿的身边时没有流露过任何悲伤或执拗的神情，只是每到晚上，拥抱的力度会变的越来越重，每一次爱他，也都像是诀别一样的用尽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