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番外(2)

作者:顾言丶 阅读记录

“正如陛下所言,有些事开了头,就必定要有结束。”景湛说:“……方叫有始有终。”

景湛摩挲着手中的暖炉,抬起头来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龙座上的少年。正如宁衍所说,他们已经相识十多年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少年皇帝从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抽条成现在的模样,宁衍当年登基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跟在自己师父身边,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看师父替那个年幼的太子带上龙冠。

一转眼,宁衍也在这至高无上的高台上坐了十年了。他们二人少年相识,直至今日,也足足做了十年的君臣。

宁衍转过头,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这场雪从晨起便一直在下,现在早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皇宫内院,望过去满眼雪白,纯粹干净。宁衍的眼神柔和下来,似乎是透过雪景看见了旁的什么东西。

“朕与你下了十年的棋,其中有输有赢,平手最多。”宁衍转回目光,说道:“这次你怎么就知道,你会赢呢。”

“陛下智计双绝,臣也并未就有百分百的把握。”景湛并未直面回答,只是将温热的暖炉又往手心里拢了拢,说道:“只是臣昨夜夜观星象,觉得今日是个好日子。”

“是吗。”宁衍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看来阿湛主意已定。”

景湛抬起头,直视着宁衍。臣子不能长久地直视君颜,否则便有刺王杀驾之嫌,但无论是宁衍还是景湛,似乎都遗忘了这条规矩,他二人不偏不倚地对视着,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陛下。”景湛缓缓道:“看在多年情分上,我自当留您一条后路。”

屋外的寒风席卷而过,隔着厚实的棉布帘子都能听见寒风卷过的呜咽声,布帘一角的风口被风略得更大了些,凉风灌进殿内,将景湛的脚踝吹得冰凉。

不过景湛身上好歹还有一件大氅尚能御寒,宁衍身上那件龙袍可就是件花架子了,华丽是华丽,只是御寒能力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他二人气氛紧张地对峙了片刻,宁衍就被这阵寒风吹得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先前那股剑拔弩张的帝王之威转瞬间就散了个干净。

景湛:“……”

宁衍:“……”

景湛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看起来颇有些无奈。

宁衍干脆也不装了,他扶在龙椅上的手缓缓用力,顺着力道向前探了探身子,直直盯着景湛的眼睛。他唇角还带着三分笑意,眼睛微微眯起来,看起来就像个狡黠的邻家少年。

景湛一步不退,就那么坦然的与他对视着。

“真是绝情啊。”宁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浑身一松,整个人向后一倒,懒洋洋的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从袖口抽出了一张薄薄的单据:“来来来,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陛下现在这样胸有成竹,若输了怎么办。”景湛笑着问:“臣记得,陛下那块羊脂白玉的麒麟佩可带了有七八年了。”

“输什么输。”宁衍嘴上不吃亏:“今日要是爱卿将那张爱琴输了给朕,可别又去信找老师求情。”

“好好好,输赢暂且不论,只是臣的手炉凉了。”景湛嫌弃地拎着手炉套子上的挂绳,将其举起来晃了晃:“无论打赌输赢,陛下也不至于小气到连点碳也要省吧。”

宁衍正低着头折腾手中那张薄如蝉翼的纸,闻言头也没抬,抬手在半空中随意挥了挥。本来暗沉的大殿中倏的亮起几盏长明灯,两排宫人顺着后殿鱼贯而出,宫人的手脚伶俐非常,只两个来回便将大殿打扫干净,烛台上的蜡油被清理干净,灯芯剪短,烛火摇晃着重新亮起来,将暗沉的大殿重新照亮。

龙椅下首处出现了个身穿绣纹内侍服的中年男人,他低眉顺眼地端着个托盘躬身走上台来,跪在宁衍脚下。

宁衍伸手拎过托盘上的手炉,借着御桌的遮挡将暖炉拢在了怀里,然后捏着那张纸,食指和拇指一捻,展开信纸,露出里面字迹清秀的蝇头小楷。

“唔,你看。”宁衍手指一弹那张纸:“不看不知道,都是惊喜。”

“嘘——”景湛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道:“台子都搭好了,陛下不想把这戏唱得热闹点吗。”

宁衍与他对视一眼,忽而笑了,抬手轻轻挥了挥。

紧接着,殿前的布帘突然向两边打开,外头的阳光大面积的倾泻进来,铺了满地。宁衍抬起头,似乎是被雪光晃了眼睛,于是稍一抬手,用腕子遮了遮。

门外响起清脆的金属摩擦声,隐隐能听见远处逐渐接近的脚步,整齐划一。

——是上朝的时间到了。

门外候着时辰的臣子们身着官袍,垂手低眉分立两旁,缓慢整齐的行至殿中,掸袖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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